她們也很直白:「三郎君和相公首肯了,您自然是哪裏都能去的。」


    這就是很明白的禁足的意思了。


    這幾個人都是生麵孔,打聽了一下她就知道是傅淵從他名下的田莊裏撥過來的人手。


    從前的傅饒華也總是三天兩頭被禁足,可是姚氏的人往往架不住她撒潑,傅琨又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傅淵親自對她出手,也還是頭一回。


    他如今這麽忙,還要抽空親自料理她,傅念君倒是沒想到。


    這種被自己的哥哥關在府裏受罰的感覺,她從前倒是真沒經曆過。


    她微微歎了口氣,待在府中也有好處。


    五月是個好時節,端午節後天氣漸暖,傅家也有喜事。


    大娘子傅饒華的婚事終於定下來了,她挑挑揀揀這麽久,眼看就快十八了,終於是定親了。


    四房裏金氏哭天搶地了半天,都拉不回傅四老爺的決心。


    「她是傅家的嫡長女,怎麽能堪堪配個田舍郎,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啊……」


    金氏哭嚎的聲音那兩天恨不得讓全傅家的人都聽見。


    傅家的嫡長女這個說法也沒錯。


    傅琨雖為長子,卻因舉業入仕,晚成婚,與大姚氏婚後她又過了好些年才得了傅淵,因此反倒讓最小最紈絝的弟弟趕在前頭生了傅家這一輩的長女。


    隻是這傅四老爺的嫡長女說出去誰認識?


    金氏素來就愛打小算盤,她雖看不懂什麽朝堂政治,但是眼看這些天到傅家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她就覺得這是個好征兆。


    借著「傅家嫡長女」的名頭,她的女兒或許還能搭上這股順風,尋個好姻緣。


    隻是傅琨早就出言不肯再管他們的事,而傅念君又將傅家把持地厲害,就是金氏想走走傅琨身邊老仆的路子都不行。


    如此傅四老爺自然不耐煩了,傅琨已經不止一次催促他,傅饒華不定親,傅家剩下的姑娘怎麽辦。


    因此在「有心人」的誘導下,他就擇了一個年輕學子,名喚徐信。


    話說這徐信也是有了功名在身,今年二十歲,生得端正體麵,按理說算是少年得誌。


    隻是他這功名,考得卻是明經,而非進士。明經及第分四等,這徐進成績也算不錯,考了第一等。


    可這明經和進士實在是差得太多了,也不怪金氏死活不肯。


    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三十歲的明經就算老了,這兩科在難度上可說是天上地下,明經科主要考儒家經典,進士科主要考詩賦和政論,不是死記硬背就能考上的,而大宋文人大多自視甚高,因考取明經便不能考進士,大多寧願讀書到白發蒼蒼也要考進士。也正因如此,進士的官職和社會地位,都不是明經可以比擬的。


    這徐信不考進士考明經,其實並非他才學不夠。他家住開封府陳留縣,也算是有屋有田,殷實富足,隻有一個寡母,病重羸弱,徐母今生願望,就是能看見兒子做官入仕,徐信為了完成母親願望,實在耗不起考進士,就報了明經。


    傅四老爺一輩子都沉迷風花雪月,山水詩情,哪裏管得了官場上的事情,這樣一個女婿,本來就比進士們低了一大截,怎麽可能揚眉吐氣,位居高位,給妻子掙誥命?


    金氏因此死活不肯,卻被傅四老爺嗬斥:「他要有本事,明經出身也一樣能為官做宰,你這婦人懂得什麽,膚淺庸俗!當真是侮辱傅家門楣!」


    金氏欲哭無淚,她再沒見識,也知道除非像前朝的狄仁傑一樣,受武後格外看重破格提拔,否則明經出身,怎麽可能做到宰相。


    但是最後金氏胳膊擰不過大腿,在傅饒華的哭哭啼啼中,這親事還是定了下來。


    以後傅饒華就要嫁去陳留了,不說離東京城多遠,反正是不可能三天兩頭回娘家的。


    促成這樁婚事的「有心人」,自然是傅淵兄妹。


    傅念君早就知道金氏不消停,她那點不該有的心思雖然不至於影響到傅家前程,可總是隔三差五地冒出來拖後腿也很讓人不耐煩。


    人選是傅淵去找的。


    徐信雖然在官場上是不可能有什麽大作為了,可是為人至孝,可見品德不差,而且家資富足,日後也是個體麵的員外,這樣的人家,配傅饒華已經是相當不錯了,畢竟傅四老爺除了傅琨這個兄長的名頭,什麽也不剩下了。


    除了傅家,東京城裏沸沸揚揚的事不止一樁。


    先是傅念君早就預料的太湖水患,終於發生了。


    而這一次,因為周毓白的早有提防,太湖沿岸地區的災情都得到了很好的控製,雪花一樣的奏章飛到皇帝跟前,倒是人人都誇周毓白好。


    大家都看得出來聖上很高興,因此給兩位年輕郡王進封的事也重新提上了議程。


    東京城裏的大商戶們也都在琢磨著趁著這次災情能發一些財。


    隻是江南地區一向糧食富足,開封距離江南又不近,可圖利潤也很有限。


    幸好傅念君是早準備著的,這次水患,她也通過早已低價購入的陳糧賺了一筆,不過暫時她還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傅琨,不然怕要換來無期限的禁足。


    傅琨倒是因為這回的事情對周毓白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些。


    作為一個父親來講,他自然不喜歡如此和自己女兒過從甚密的年輕人,但是作為宰相來說,他當然樂見一個皇子這麽有能力。


    傅念君例行去給傅琨送自己做的點心時,傅淵正好從傅琨書房裏退出來。


    傅琨剛在他麵前說了幾句關於這次太湖流域治水的措施,誇獎周毓白有先見之明。


    傅淵的臉色不大好看,看見傅念君下意識就瞪了她一眼。


    傅念君被瞪得莫名其妙,隻好道:「三哥要一起吃嗎?」


    最後三個人就在堂堂傅相的書房裏吃起了點心。


    太湖水患的事,讓朝堂忙碌了起來,而百姓們關注的,卻是另一件事。


    那位從前聲名煊赫,卻因為科舉失利快被人遺忘的蘇選齋,立時又聲名鵲起了。


    他如今的詞,幾乎比當朝幾個大儒的佳作傳唱程度還要高。


    隻是這些詞的源頭,皆是京裏各大秦樓楚館,也就說,這些驚才絕豔的詩詞,都是從官妓口中傳唱出來的。


    往往妓館裏常有好詩詞,可是傳唱程度這麽高的,還是頭一回。


    這些詩詞也不似那些花紅柳綠,甚至曖昧輕浮的豔詞,好幾首都是婉約靈動,嫵媚多情,雅俗共賞,連傅琨都品評過一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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