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接到周毓白的信時,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可笑。


    她不能明白姚氏竟然會做到這一步。


    難道姚氏對自己的恨已經深到可以完全不顧傅家的安危了嗎,她做出那樣的決定時就完全沒有想過可能落入的圈套嗎?


    她可還記得自己是傅家的夫人,她的兒子還是傅家的郎君?


    「去青蕪院。」


    傅念君收了信紙,就立刻站起身,肅容吩咐兩邊的丫頭。


    芳竹和儀蘭隻覺得她的神色,隻能用山雨欲來風滿樓來形容。


    姚氏的青蕪院如今已經很安靜,連鳥鳴聲都少了。


    她說頭疼,讓下人將院子裏的鳥都趕了去。


    姚氏靜靜地坐著,妝容整齊,雍容華貴,一如傅念君同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很美,甚至眉眼之間,與傅念君自己還有五六分相似。


    傅念君靜靜地盯著她,沒有行禮沒有請安,隻冷冰冰地吐出了兩個字:「是誰?」


    姚氏沒有抬頭,仿佛覺得她的問話十分可笑:「什麽是誰?」


    「我是問你,誰教你這一招,將我的生辰八字遞出府送到了齊家?」


    姚氏冷笑,撇唇道:「我是你的母親,難道我沒有資格決定你的婚事嗎?!」


    她的模樣十分狂亂,看起來真像瘋了一樣。


    陰烈而沉鬱的憤怒,似乎已經徹底將自己的清醒意識放棄。


    姚氏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你當然有!但是前提是,你最好記得你還是傅家人,你除了恨我,難道生活中的目標就不該有你的兒子嗎?」


    這樣的問話將姚氏釘在原地。


    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表示她根本不理解傅念君的話。


    傅念君咬牙,她一直都覺得傅家會有幕後之人安排的眼線。


    但是這眼線,或許就是像已經消失的眉兒和時時受傅家控製的傅寧一樣,隻是起到一個監視和打探消息的作用,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對方的安排已經能夠影響到傅家人。


    還有……


    原來還有人。


    甚至先前傅梨華反常的行為,都讓她心中有著若有似無的懷疑。


    到了今天,她才肯定,原來她心中的疑惑都是真的。


    一定是有人,在指導姚氏母女……


    是誰?到底是誰?


    她從前覺得這事兒不可能,是覺得即便對方手眼通天,他也不可能將這府裏住著的傅家人發展為親信。


    同氣連枝,血緣羈絆,如同她自己和傅淵,怎麽可能會去害傅琨呢?


    但是這世上真的是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幕後之人是什麽時候安排的呢?自己重生前,還是重生後?


    她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傅念君這樣的表現在往日幾乎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些怕。


    此時她腦中思慮的最重要的問題不是與那個齊循所謂的親事。


    她怕的是這陰謀背後的陰謀,是接連不斷的真相。


    傅家和她自己到底還要承受多少算計和陰謀呢?


    她心中憤怒,甚至尤勝姚氏,全因為這個女人的蠢和無用,她已經徹底成為了對方算計傅家的漏洞。


    她也氣自己,這個世界早就不是她所知道的世界了,因為「傅饒華」的改變,進而促成了姚氏母女的改變,發生了很多本來不會發生的事,也給傅家帶了一些新的危機。


    沒有預先防備這一點,是她的錯。


    所以這一次,她不會再給姚氏任何後路了。


    姚氏卻仍然不覺得自己有錯,她狠狠地盯著傅念君:「你還有臉提六哥兒麽!他也是你的弟弟!你們……你和傅淵,你們兄妹,何曾給過我們出路?四姐兒出族被棄,我的六哥兒難道以後會有更好的結局嗎?哈哈,我可不傻!」


    「他的結局,取決於你如今的態度,你害我,是在害傅家,傅家倒了,你的六哥兒該怪誰還用我來說嗎?如今呢,他有兄長和父親,他衣食不愁,前程似錦,他又受到了什麽傷害?」


    傅念君也冷笑。


    「你是根本不知道什麽才真正叫做慘,什麽叫做家破人亡!」


    姚氏確實不知道。


    她活了幾十年,姚家還是好好的,傅家也更是數一數二的清貴世家,她所以為的最大的痛苦,不過是這個家裏傅淵和傅念君的勢力太強,她不能和自己的孩子隨心所欲地行使她的權力。


    而她不知道的是,若是沒有傅念君和周毓白,傅家最後的結局就是一敗塗地,傅琨、傅淵不提,她那個當寶貝一樣的兒子,根本連讓人記住的機會都沒有。


    姚氏的麵部表情扭曲,再也看不出一點美貌,她忍不住站起身,纖纖食指抵到傅念君眼前:「你敢說這樣的話!傅念君,天地良心,你配與齊循難道是低就嗎?你嫁得不好,就要詛咒傅家家破人亡嗎!」


    傅念君隻道:「這婚事的好壞,不是由你評判的。」


    姚氏聽了她這話,眼中卻不禁露出嘲諷之意:「你還想嫁誰?壽春郡王?齊昭若?哈哈,你不要做夢了,就憑你的德性嗎,不知廉恥,侮辱門楣,你才是個賤人,最應該被出族,被趕出去……」


    她張口就是謾罵,再也顧不得什麽繼母身份。


    姚氏知道邠國長公主的意圖,不就是讓傅念君無法再與齊昭若有牽扯麽。


    能夠拆散傅念君與她的「情郎」,她自然千百個願意做。


    齊循條件太好,她甚至還十分不滿。


    但是姚氏轉念一想,依她如今的地位,她根本沒有資格主持傅念君的婚事,而傅琨如此疼愛她,肯定事事要遂她的意,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傅念君嫁給那個齊循。


    說不定邠國長公主早有準備,不讓這小賤人好過。


    姚氏的頭腦簡單,傅念君卻明白,這婚事,根本是對她下的殺招。


    她嫁給齊循麽,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幕後之人想取她性命,早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蹙眉回望著姚氏,氣勢逼人:「我隻再問你一次,將我的八字遞出去,先斬後奏,這一招,是誰教你的?」


    姚氏陰著眸子盯著傅念君,絕對不肯鬆口:「沒有人教我。」


    「是麽?」傅念君聽她這麽回答,反而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你不肯說,我總有辦法猜,府裏能夠和你說上話的就那麽幾個,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一定不是原先你身邊張氏那樣的奴仆。那就是傅家的主子,三房?四房?淺玉姨娘?你可以不說,我自然可以一個個去找,你以為就算留著對方,就還能繼續算計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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