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允華和傅梨華的下場已經清清楚楚擺在她們眼前了。


    傅允華好歹還算撈了門可以的親事,傅梨華呢?傅琨的嫡親女兒,說出族就出族了,根本不見他們猶豫。


    更別說傅秋華這種本來也就算不上什麽的侄女兒。


    識時務者為俊傑。


    各房都風風火火地清點私賬、庫房和人手,將近期有請假、告病、請辭記錄的下人一一盤問,看似真的像在找府內竊賊,倒是真有一兩個手腳不幹淨的,在廚房裏撈過食材,或者砸壞了主家東西瞞著不上報的,都一一被發落了。


    「怎麽樣?能看出什麽嗎?」


    忙了一天半,傅淵才來了傅念君屋裏。


    此時傅念君手裏看著的是一本近日來出入府內的往來記錄。


    傅念君在傅家後宅忙,傅淵在宮裏忙,這兩天兩人都沒有怎麽睡。


    傅念君推了推眼前的糕點:「哥哥先吃點東西吧,剛才我也給爹爹送去了。」


    傅淵老實不客氣地將奶香酥脆的糕點塞進嘴裏。


    旁邊的儀蘭微笑著撥亮了桌上的燈,瞧著如今他們兄妹二人這樣親密的舉動,心裏也說不出的高興。


    傅淵咽下了嘴裏的糕點,說道:「爹爹準備彈壓齊延的折子,好不容易追回來了。」


    傅念君也道:「爹爹是太擔心我,幸好有姚三娘出來擋刀。」


    「爹爹說再給一天,若是齊家還沒有動靜,他的折子還會上去。」


    傅琨對於齊家的不滿,並不會因為由李氏和姚三娘跳出來攪和了這樁事就不計前嫌了。


    啃不動長公主和齊駙馬,就從能動的開始。


    傅琨做官幾十年,衝動的時候真不多。


    傅念君點點頭,「長公主那裏暫時沒有動靜,相信齊家也不可能輕舉妄動。」


    「長公主那裏……大概是有人擋著吧。」


    傅念君翻書頁的手指頓了頓,覺得傅淵話中意有所指。


    能擋住長公主的人還能有誰?


    他是不是在說周毓白?


    他不是一向很反對自己和周毓白來往麽……


    傅念君覺得傅淵這態度有點古怪。


    不過她來不及想這些,她把手上的記錄簿先放下。


    「哥哥心裏可有懷疑的人?」


    傅淵輕輕地喝了一口茶:「大約和你想的差不多。」


    傅念君也微微蹙眉:「我實在是……想不到那個理由。」


    這樣沒頭沒腦的話,就算是一直在屋裏的伺候芳竹儀蘭也聽不懂,傅淵卻是聽得明白,回她道:「你不是她,自然不清楚她的立場。記住,不要輕易用你的態度去評判別人,排除所有可能,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


    傅念君承認,男人在理性上,或許天生就是占上風。


    傅念君輕輕地歎了口氣,望著槅扇上正好投映出來的她和傅淵的影子。


    她隻是想到傅琨……


    如果真是淺玉姨娘的話,傅琨這一輩子,在妻妾之事上,實在是太過於寂寥了。


    難道到老了,他自己身邊會連一個知冷熱的人都沒有嗎?


    怎麽會是淺玉呢?


    她這麽怕姚氏,她這麽渴望在傅家占據一席之地好為女兒謀個前程,她怎麽會想著要幫姚氏?


    她是大姚氏年幼時親自買回去的,由傅念君的外祖母梅氏一手栽培調教,她怎麽可能是幕後之人的棋子?


    而在她有限的記憶中,她也對這個人根本沒什麽印象。


    還是或許隻是她不知道、想不起來?


    「三哥。」傅念君說著:「再去派人查查淺玉姨娘的事吧。」


    傅淵點了點頭,「她在姚家待到了十七歲,這並不難查。」


    是啊,並不難查。


    傅念君其實不指望能夠查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覺得自己有什麽沒想到……


    到底是什麽呢?


    「那孩子。」傅淵說著,「我是指十三姐兒……」


    「既然你懷疑,就不能繼續留在她身邊了,尋個由頭挪出來吧。」


    傅淵怕兩個小的,傅溶和漫漫,再次走上傅梨華的老路。


    對於那麽小的孩子,離開生母無疑是件殘忍的事,但是淺玉這人確實是目前最值得懷疑的,漫漫畢竟是傅琨的骨肉,也不能留在她身邊了。


    「好。」傅念君點頭:「布置在六哥兒旁邊吧,我明日就派人去收拾。」


    傅淵「嗯」了一聲,「到時她要是鬧,你看著些,別讓她又去驚動了爹爹。你自己……處理。」


    他們倆這樣將傅家後宅攪和地天翻地覆,在外人看來難免是傅琨的責任,就怕淺玉將姚氏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學過來,重頭再來一遍。


    他們真是對這樣的折騰覺得疲累。


    「我明白的,三哥。」


    傅念君的眼中有光芒閃了閃。


    傅淵是在給她一種極隱晦的暗示。


    她不可能每個時刻都對人保有一分同情,她也不能夠。


    麵對傅家的安危,她應該要知道取舍。


    太祖皇帝再英明,他也不可能一輩子沒有錯怪一個好人。


    淺玉的一條命,是不值錢的一條命。


    即便找不到證據,也未必不能將她抹去。


    傅念君會盡量地查清楚這些事。


    但是她也該有那樣的覺悟。


    從姚氏的事上得到的教訓,不適宜的心軟才是給日後的自己埋下的最大隱患。


    ☆☆☆


    第二天早上,芳竹就興衝衝地跑來給傅念君稟告:「娘子,娘子!一大早府裏就來了位齊郎君,不是邠國長公主家那位,是、是齊節度使家中的那位,聽說昨天快馬進京的,今兒一大早就等在門口呢,看門的老陳伯還被嚇了一大跳……」


    儀蘭輕聲嘀咕:「這有什麽好興奮的……」


    那齊延一家可算是把傅家膈應壞了,那齊循怎麽還敢上門來?


    傅念君點點頭,似乎對對方的來意再清楚不過。


    「看來這個齊家……倒還不錯。」


    儀蘭不解:「娘子怎麽還誇讚起他們來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傅念君微笑:「他應該是來將那張‘假庚帖’退還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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