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一說,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想起來了:「這蘇學子,不是曾經被孫計相看中要招為婿的麽?」


    「哎,人孫計相喜歡的是狀元之才,家中長女和新科秦狀元已經成親啦!」


    「喲,可是蘇學子又不是一般的落第之人?孫計相不至於如此短視吧,再說,他家三個女兒呢……」


    「和齊家議親的不就是二娘子?」


    ☆☆☆


    原來症結在這裏啊,齊循和圍觀眾人一起恍然大悟。


    他心想,那位孫二娘子定然很是美貌,引得孫選齋和齊昭若這麽不對付。


    齊昭若勾了勾唇,看樣子是在笑。


    「笑、笑啥啊……」


    茶坊老板見他這神情,頓時毛骨悚然。


    難道笑的是即將把他這小店砸個幹淨?


    這情敵動手,到底為何不能去外麵挑快空地啊?


    齊昭若卻是因為心情很好。


    原來如此。


    周毓白說孫二娘子有更適合的人選要嫁,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個蘇選齋,能有現在這樣的造化,原來是周毓白在後頭支持他。


    現在派他出來的用場,是周毓白完成對自己的承諾。


    齊家不會和孫家聯姻,孫二娘子要嫁的人,是蘇選齋。


    他竟然現在才看出來,被迫地隻能配合表演。


    他這位父親,真是一如既往地心機深沉。


    齊昭若一掌拍在樓梯扶手上,縱身一躍,在眾人驚呼之下,就跳下了樓梯,穩穩地站在地上,和蘇選齋剛才的狼狽形成鮮明的對比。


    眾人還沒看清他的身影,他就又重新欺身上前,一把揪起蘇選齋,轉身抵在了紅漆木柱上。


    蘇選齋的眼神依然清明冷靜,和臉上身上的狼狽不相符,他麵對齊昭若狠厲的動作,竟是輕聲吐出一句:「請不要客氣。」


    是邀請他打自己不要客氣。


    蘇選齋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會對一個男人提出這麽賤的要求。


    齊昭若勾了勾唇,也同樣低聲回答:「你跟了個好主子。」


    說罷就提起右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齊循在最後關頭抬手捂住眼睛,實在不敢看這血腥殘暴的一幕。


    等他拿開手的時候,蘇選齋已經被無數人圍繞在人群之中,他兩個友人的聲音格外響,一聲一聲地呼喚著他。


    大概是不省人事了。


    人群中齊昭若安然地走出來,沒有人敢近他身,所有人盯著他的眼神都像看一隻野獸。


    本來二樓的包廂裏還有一些女眷,有幾個小娘子剛才還咬著帕子偷偷看這美少年。


    可在他結束對蘇選齋的一頓暴打之後,人家留下幾聲驚恐的尖叫,就全部消失了。


    齊昭若的拳頭上甚至還沾有一點血跡。


    他對著齊循點點頭,很隨意地將血跡在自己身上抹幹淨。


    「喝茶?」


    他問齊循。


    畢竟這是他們的初衷。


    「呃……」


    齊循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複了。


    茶坊老板正高聲喊叫著:「讓讓,都讓讓,快去請郎中去請郎中,快快!再晚要出人命了。」


    齊循道:「恐怕這裏……環境不大好,換個地方吧。」


    「也好。」齊昭若表示認可,夥計都去抬蘇選齋了,怕是沒有人給他們上茶。


    其實他下手有分寸,知道怎麽樣讓蘇選齋看起來最慘最可怕,卻不至於傷到要害。


    齊循見他這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下也不由發寒。


    他確定了兩點。


    其一,他真是小看齊昭若了,而且不止是他,邠國長公主怕也是一樣。


    其二,那位孫二娘子,可能真的是國色天香。


    ☆☆☆


    齊昭若對蘇選齋的那一頓打可以說是徹底名揚京城了,再加上有心人的刻意渲染,二人為了孫二娘子大打出手險些鬧出人命這樣的消息以不同版本卻相同速度快速流傳開來。


    周毓白聽得直笑。


    江埕一直負責著蘇選齋的事,他愁眉苦臉地和周毓白稟告:「蘇選齋這小子一直躺著哼哼,說齊郎君下手重,吵得人頭疼,郎君您看……」


    周毓白道:「不必慣著他,齊昭若下手知道分寸。」


    這蘇選齋,也算是個不馴的人,如今漸漸風頭回來了,傲氣就重新生出來了,因此江埕也不敢放鬆,時時敲打著他,總算他也不是個小人,不敢忘記雪中送炭的恩情,也知道自己該為誰盡心做事。


    周毓白為了籌謀蘇選齋這件事,也算花了不小的力氣。


    聖上欣賞蘇選齋的詩詞其實不假,雖然並沒有像傳聞說的那樣傳召他進宮,卻是八九不離十了。


    他是在身邊近臣桓盈的府邸中接見了蘇選齋。


    桓盈與周毓白的關係不錯,而他也在皇帝身邊很說得上話,皇帝知道蘇選齋有如此才華之後,便隱隱可惜他當日殿試落選。


    後來皇帝還特意讓人將他殿試之時的卷子找出,重新審了一遍,才發現自己當日多少有些被情緒左右。


    蘇選齋的文章實在算是上乘之作。


    隻是金口玉言下了決斷,再也不能更改。


    周毓白通過一番斡旋說服桓盈,桓盈便提了幾次,皇帝便微服出宮,便在他府上見了蘇選齋,還命人謄錄了他的所有詩詞準備帶回宮去,並且親自發話,待他三年後再入選殿試。


    周毓白知道,天子對他說出了這樣近似允諾的話,蘇選齋難免欣喜若狂,尾巴翹上天。


    對他而言,皇帝願意再給這樣一次機會,就已經是無上恩寵了。


    而周毓白這裏,接下來準備的事,就是蘇選齋的婚事。


    周毓白一直按兵不動,是一直在等時機成熟。


    這時機,就是此刻。


    滿京城的風言風語,即便不能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輿論卻會毫無意外地偏幫弱勢的一方。


    孫計相本就失德在先,言而無信,蘇選齋問他討回這個婚約,理所當然。


    何況孫計相的大女婿,今科狀元郎秦正坤,很可能是幕後之人的安排,蘇選齋與他做了連襟,在爭取孫計相這方麵勢力時,周毓白就不至於完全無招架之力,處於被動地位。


    畢竟如今的局勢,幕後之人還沒本事將所有權臣籠絡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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