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搖頭。


    祝怡安睜開眼睛,眸中對這小娘子流‘露’出欣賞之情。


    她很細心,在短短的一兩個畫麵之間,她大概就已經確定了答案。


    齊昭若轉頭問祝怡安:「回夢香還有沒有給旁人試過?」


    祝怡安頓了頓,輕輕點了點頭,「兩年前我有個俗家弟子,因為未入道‘門’,自然是俗世之人,他用過之後,隻道記得自己做夢,卻是不記得夢見過什麽了。」


    傅念君頓悟:「便如傳言中的孟婆湯一般,前世之事,已與今生無所瓜葛,所以並非每個人都能夠看到並記起。」


    祝怡安點頭,「傅居士之聰慧,世間少有,所以這香,隻有你們二人可用啊。」


    齊昭若攥緊了手心,心下道,不止,恐怕還有那幕後之人。


    「二位是的命數已非常人,貧道可以打作個比方,旁人的一世一命結束了,便是結束,而你二人,這塵世糾葛卻並未斷絕。」


    所以他們能夠用回夢香看到那個場景,他們也可以保留死之前的記憶。


    會是這個原因嗎?


    其實祝怡安也不知道答案。


    他一直都說,答案隻有齊昭若和傅念君自己知道。


    傅念君微微偏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齊昭若,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經曆的那個……或許也不是前世。」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想錯了。


    之前因為三無老和尚的點撥,傅念君就有七八成相信,自己或許本來就是這個「傅念君」,而非是三十年後傅寧的女兒傅念君。


    而齊昭若,是不是也很可能同自己一樣,他也根本不是周紹敏呢?


    相反,他才真是「齊昭若」本人。


    可能他們一直認為的就是錯的,並非是他們兩人借屍還魂,強占了前人的身體;而是原本那兩人強占了他們的身體。


    然後一切回歸本源,他們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將錯誤被打亂的人生撥回正道。


    這才是撥亂反正。


    傅念君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陣陣生疼。


    為什麽會這樣?


    如果她想的沒有錯,那麽造成她和齊昭若雙雙魂魄錯位的原因又是什麽呢?


    總不可能無緣無故,上天便挑了他們兩人?


    而促成他們回來的契機又是什麽呢?


    她覺得一切都在她無法揣度的範圍之內。


    若是把這些想法說出來,她自己都會覺得她是個瘋子。


    根據這個推斷,這麽說來,那回夢香,帶她看見的,是這個「傅念君」的記憶,綠牡丹,和叫她母親的孩子……


    就是說,或許沒有這一場顛來倒去的宿命糾纏,她的未來會經曆那樣的事……


    或者是,已經經曆過,卻又被人強行扭轉……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怎麽樣了?」


    齊昭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傅念君察覺到眼前有陰影晃過,是齊昭若的手。


    他見傅念君陡然之間臉色慘白,額頭上布滿冷汗,也微微擰起了眉頭。


    她到底發現了什麽?


    「傅居士雖聰慧,卻經不住這般折騰自己。」祝怡安也勸道:「若是為了一時心結這樣逼迫自己,倒是不值得了。」


    傅念君沒有辦法將自己混亂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表達出來。


    她自己都難以讓自己信服。


    「你別想了。」齊昭若突然對她道,還遞了一杯茶過去,「先喝點水吧。」


    他竟沒有‘逼’迫她。


    傅念君隻是心‘亂’如麻,抬頭望著他道:「你能仔細把你夢到的和我說一說麽?」


    齊昭若點點頭,將那個自己近日來回憶過無數遍的場景告訴了她。


    「你說殺的那個人是誰看不清麽?」傅念君問他。


    齊昭若搖頭:「一片模糊。」


    總不可能是你。


    他在心裏暗暗說道。


    傅念君凝神,繼續整理腦中繁複的思路。


    祝怡安已經讓淨明小道童拿來了一瓶丹‘藥’。


    「這是貧道自己煉製的養氣丸,對凝神清心有很好的功效,傅居士若再為夢境自苦,不妨一試。」


    傅念君接過來,誠懇地道了謝。


    這時卻又有一個小道士來叩‘門’稟告:「師父,觀前來了一群人……」


    他麵‘露’難‘色’,忐忑道:「似乎還是先前那幾個,就是上回來尋齊居士的人……」


    齊昭若和傅念君立刻反應過來了。


    是周毓白的人。


    祝怡安‘摸’了‘摸’胡子,眯了眯眼,也並不多問什麽,便道:「貴人造訪,何妨相迎。」


    小道士應了聲,便去請人。


    祝怡安朝傅念君和齊昭若點點頭,說道:「既是二位之客,便也是貧道之客,請二位自便吧。」


    而此時傅念君的神思早已飛出了‘門’。


    齊昭若見她轉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樣子,隻是眸光黯了黯。


    ☆☆☆


    山下的客人們被請到了觀中,在幽靜的樹木環繞之中,正站著一人。


    傅念君第一次見他這樣穿,窄袖馬靴,腰纏番束帶,身後的披風似乎已經解下,完全是貴族公子遊獵時的瀟灑裝束。


    傅念君望著他,他也望過來。


    脫去了寬袍廣袖,換上時人並不喜歡的前唐仿胡服的騎裝,傅念君卻覺得,再沒有人能穿出周毓白的風姿。


    文武張弛之道,似在他身上匯聚中和,無比圓融。


    周毓白遲遲不見她走過來,便隻好自己走了過來。


    「才幾日沒有見到,就不認識了麽?」


    傅念君正站在台階上,恰好身高能夠與他齊平,直直地望進他的雙眸。


    周毓白笑道:「騎馬來的,生怕晚了……」


    他說著,視線便落到了傅念君的身後,眸中光芒從溫和逐漸變為淩厲。


    傅念君側頭,看到是齊昭若。


    「七哥。」


    齊昭若淡淡地朝他打了個招呼。


    周毓白點點頭,但是神態依然很是冷漠。


    他們二人之間,如今再相見,就是這般情況。


    齊昭若自嘲地想,算什麽呢,他難道真的要去和自己的父親爭一個‘女’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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