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是看他似乎不太想走的樣子。


    蕭凜聽她這樣說話,一時對她感到十分好奇:「小姑娘,你就這樣放走我?不怕縱出什麽禍事來?」


    傅念君心裏很明白,既然這人應當在遼國有些身份地位,那麽他在傅家不論是被抓還是喪命,都對傅家沒有任何好處,相反還很可能惹來麻煩。


    這人要的不過是安全脫身,她也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大。


    「若說是禍事……閣下現在這樣狼狽,怕是禍事已經犯下了,我再放你出去,我想你當務之急該是逃命吧。」


    即便處境不好,她該說的話還是說得不怎麽客氣。


    蕭凜的眼睛眯了眯,更顯狹長陰刻,那目光掠過傅念君臉龐時,就好像蛇信子舔過一樣。


    傅念君是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


    「很好。」


    他說著:「看你的模樣,我確實相信你父兄都是厲害人物。」


    蕭凜這樣說,就是同意她的提議了。


    他繼續喝了一杯茶,對她道:「我也不想冒險。」


    傅念君微微鬆了口氣,說:「等會兒我就安排,你可以從我家側門離去。」


    蕭凜那一把大胡子很好地遮擋了他部分表情。


    他盯著她說:「你家裏是你說了算的?」


    傅念君不想回答他。


    好在家中的鑰匙還沒有全部交到錢婧華手上,傅家後宅裏的事,暫且還沒有什麽是她說了不算的。


    蕭凜或許是坐久了,剛動了動腿腳,儀蘭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瞪著他。


    蕭凜朝她點了點下巴,隻說:「看看你主子脖子上。」


    儀蘭去看傅念君的脖子,傅念君這才想起來,剛剛自己被這人的刀鋒在後頸也劃出了道傷口。


    儀蘭放在傅念君後領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她家娘子金枝玉葉,萬一留下了疤可怎麽辦。


    「沒事。」


    傅念君倒是不覺得痛了。


    她拉下儀蘭的手,隨即與她低聲耳語幾句。


    蕭凜也沒有在聽,他正在給自己傷口上藥。


    傅念君不關心自己的傷口,她沒有這個功夫,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等下去,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讓蕭凜跟自己出去。


    芳竹那裏驚動了人,大牛大虎他們雖然都是自己的心腹,但是難保傅琨傅淵不會察覺,到時候她不想鬧大,也隻能鬧大了。


    蕭凜不知為何,也漸漸放鬆了對她們主仆二人的警惕,甚至再也沒有像一開始一樣動不動就想動手打暈她們。


    傅念君親自將他送到西北角門前。


    路上看門的婆子小廝也都讓儀蘭支使開了。


    「江湖路遠,閣下自便吧。」


    門內亭亭玉立的姑娘依然是淡淡的表情,從容鎮定地不像是親手放走了一個差點殺了她的凶徒。


    蕭凜再次覺得疑惑,可這股子古怪勁兒他又說不上來。


    「姑娘今日幫了我,在下一定銘感五內。」


    他說話也還算客氣。


    傅念君心中卻不無諷刺地想,沐猴而冠罷了。


    「不必了,請吧。」


    傅念君朝他點點頭,很快就想合上門。


    「等一下。」


    他一隻腳卻橫插進來,已經重新被布巾擋起來的麵容又出現在門縫內。


    傅念君心中怒意漸起,隻好說:「我不可能給你送上真金白銀和車馬,你懷中的兩瓶傷藥已是極限,請尊駕不要得寸進尺。」


    從「閣下」到「尊駕」了。


    蕭凜想著,他們宋人說話,花樣可還真多,聽著怎麽都不太對勁。


    「小姑娘,你把人想得太壞了。」他說著:「那我們……後會有期。」


    那雙狹長的眸子裏閃出一抹光亮,在門合上的最後一刻,依舊隻是盯著她。


    傅念君隻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遼人,契丹人,她為了自己和傅家,放走了一個可能剛殺了幾十條人命的凶徒。


    儀蘭也嚇得腿軟,整個人靠在門板上喘氣,還是大冷的天,可主仆兩個都是一身的汗。


    「娘子,我們……怎麽辦啊……」


    儀蘭上氣不接下氣地問著。


    傅念君說:「放走他,是為了方便抓,別怕,回房去。」


    儀蘭點點頭,立刻跟上傅念君的腳步回屋。


    回去之後,傅念君吩咐儀蘭將剛才那人用過的東西都處理掉,還有一路上過來的,打暈的兩個丫頭,和他是否曾留下什麽痕跡,全部都要處理幹淨。


    芳竹也是因為今夜的事急出一頭冷汗,大牛大虎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可是儀蘭卻又鎖緊了院門,通知她不要回來,究竟是怎麽回事?


    傅念君也沒有多解釋,隻是讓她把郭達叫來。


    今夜郭達是別想睡個好覺了。


    傅念君親筆寫了信,讓郭達交給周毓白,郭達滿臉苦澀。


    「……小的已經很久沒聯係上郎君了。」


    傅念君說道:「府裏新增的護衛,別說沒有你認識的人,想法子,一定要把這封信交給他。」


    那契丹人藏匿傅家的事她可以瞞著任何人,卻不能瞞著周毓白。


    他的眼線和勢力遠勝於她,或許他能夠從中發現些蛛絲馬跡也未可知。


    等到忙完了這些,她才有功夫讓儀蘭替她上藥。


    「娘子這是平白遭了什麽孽啊……」


    儀蘭一想到今夜的事,就忍不住替傅念君鼻酸。


    為什麽偏偏是她們娘子呢?


    傅念君苦笑,心想為什麽自己會那麽倒黴撞上了這契丹人,或許一半是因為老天,一半是因為自己吧。


    老天讓小貓阿四領著她去了那裏,而自己的自作聰明讓芳竹去叫人又引起了對方的疑心。


    最後造成了這樣的局麵。


    並不是所有的事老天都會站在她這邊的。


    「但願那人還是個守承諾的。」


    傅念君說著。


    她幫他一次,他也從此忘了今夜。


    儀蘭卻是低聲歎了口氣,說著:「瞧他那樣子,實在不像個好人啊,隻盼這事到此為止了……」


    折騰了大半夜,傅念君並未休息多長時間,第二天清早,傅淵還未去昭文館,就先到了她院子裏。


    傅念君早知道自己瞞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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