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搖搖頭,沒有正麵回答傅淵的話,隻是喃喃道:「他是瘋了……」


    傅淵不是笨人,見這情形多少也能猜出點門道來,齊昭若隻是為傅念君一個人而來。


    他輕輕對傅念君歎了口氣道:「你臉色不太好看,先下去休息吧,有什麽事,不要忘了,你始終還有我和爹爹……」


    傅念君垂下了脖子,也說不清楚自己此時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她有時不得不承認,齊昭若這個人,總是很能夠影響自己的心情。


    ☆☆☆


    隨後的幾天,三衙的官兵和禁兵也都沒有抓到逃亡的要犯,而城裏大多數百姓也都在私下討論,有這麽幾天工夫,怕是人家早就已經出城了。


    傅淵先前就讓人去通知了周毓白,而齊昭若登傅家門這件事,即便他不說,周毓白其實也很快就知道了。


    再加上郭達知道事情出了岔子,又再次聯係了他的人,周毓白很容易就能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並沒有急著去見齊昭若,齊昭若能做出這樣的事,周毓白並不意外。


    畢竟齊昭若對傅念君的執念,連他都能看得出來,那是相當之深。


    周毓白直接進了宮。


    很快,皇帝就下了一道聖旨。


    讓齊昭若跟著狄將軍去西北軍隊裏曆練。


    其實這件事,齊昭若一直在等消息,他從鎮寧軍中回來,也是打著這個主意,他知道成泰三十年的這場仗九成是要打起來的,如此不如早些上戰場建功立業。


    但是齊昭若作為邠國長公主的獨子,他的命不止是他自己的。


    與西夏的戰事如何,遠在京城的人永遠都說不準,打起仗來,他們隻知道那一茬又一茬的新兵送過去,卻不見有幾人能回來的。


    就算邠國長公主與兒子的關係如今差到極點,她也絕對不會同意他去冒這個險。


    包括齊家上下,也絕對不會讓齊昭若親自到戰場上去感受刀劍無眼。


    但是誰都阻止不了他。


    齊昭若不想知道周毓白是用了什麽法子讓皇帝鬆口的,他隻要這個結果。


    而周毓白的想法他多少也能揣摩一二。


    他們兩個人相互合作,卻又相互猜疑,齊昭若並不可能真的將傅念君的信交出去,他要說的話已經說了,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而周毓白,他做這件事,既是幫了齊昭若的忙,又是讓他不要插手自己婚事的最好辦法。


    兩人誰都不用說明白,卻都默認了這件事的進展。


    齊昭若進宮謝恩的時候,最後去了他外祖母的慈明殿。


    徐太後卻是意外唯一支持他的人。


    「你還年輕,這個年紀上了沙場,正是做一番事業的時候。」


    徐太後的臉常年都是僵硬的,看起來凶悍而刻板,話也不多,對待子侄後輩都比較冷淡。


    但是她對於外孫肅王一脈,和女兒邠國長公主一脈的後輩還是比較偏愛的。


    「可惜,你不能在京中參加你兩位表兄的婚禮了。」


    徐太後說道。


    看來徐太後對於采選的結果已經有自己的考量了。


    「外祖母已經定好了?」


    齊昭若問了一句。


    徐太後隻是輕輕抬了抬眼皮。


    齊昭若自墮馬後性格大變,也再也不會在她老人家麵前撒嬌耍滑。


    「你的婚事卻要耽擱了。」


    她沒有回齊昭若的話,隻轉了話頭:「不過你還年輕,等建功立業了,往後再要怎樣的閨秀,都是可以的。」


    她也知道齊昭若在婚事上不順,先前和孫秀家議親最後也不了了之,前後又有各種雜七雜八的桃花債。


    他也是不肯定心的樣子,與其逼他,不如讓他去沙場上,得了軍功,日後也能肅王帶來些幫助。


    她決定好了的事,那麽邠國長公主再怎麽樣也無力回天。


    邠國長公主可以對世上任何一個人態度強硬、毫不留情,卻唯獨不敢忤逆自己的老娘。


    畢竟她的一切,都是基於徐太後。


    所以徐太後同意了,齊昭若的事情就簡單了很多。


    齊昭若在心底暗歎周毓白有法子,似乎冥冥之中,他在每個人的背後都安排了一雙無形的手,但凡他需要,輕輕地一推,無數人都能替他做成他想辦的事。


    「多謝外祖母體恤,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齊昭若跪在徐太後麵前,拱手行禮。


    徐太後的嘴角微微掛起了一絲笑意,這麽多年了,她才總算在後輩子侄身上見到有那麽一個身上有當年亡夫的影子。


    「如此,外祖母就送你一份大禮吧。」


    她說著,隨即示意左右,跟著就有兩三個內侍抬出來一張弓。


    那張弓很沉,通身烏黑,卻又泛著淡淡金光,端的是氣勢凜然,十分漂亮。


    齊昭若瞳孔緊縮,一瞬間有點失神。


    這張金弓……


    正是他夢裏的那張!


    點起了回夢香後,祝怡安對他所說的「前世」之中,他就是用這張弓,站在鋪天蓋地的人潮中,一身銀甲,一箭射殺了一個麵目模糊的人……


    他竟然在徐太後的慈明殿裏見到了這張弓!


    祝怡安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他也說了,自己的未來不可預測。


    可那又為什麽……


    齊昭若隻覺得手臂上泛起了一陣淺淺的雞皮疙瘩,再望向那張光彩熠熠的弓,隻覺得隻有鬼魅二字可以形容它了。


    徐太後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這張弓,還以為他是極喜歡,便讓下人扶著自己的手,緩步走到了那弓前。


    「這張弓……是太祖皇帝命人所製,以百年烏柘木,輔以金色牛角做成,尋常水牛,隻本白、中青、未豐三色,可你看它……」


    徐太後枯瘦的手指在弓身上流連,「其上之弦,甚至也被稱為‘龍筋’,耐久不斷……太祖皇帝視其為寶,取名為‘破月’。」


    上古帝俊賜後裔之弓,名為「射日」。


    而它被叫做‘破月’,可見其無上珍貴程度。


    「後來太祖皇帝將它給了太宗皇帝,它陪著他們南征北戰,它到過的地方、經曆過的戰事,多過如今大宋任何一位將軍。」


    徐太後說著,眼神望向了齊昭若:「除他們兄弟二人,幾十年來,宗室親族之中,再無一人可以拉開這把弓,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想把它賜給能夠秉承太祖太宗遺風的後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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