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該的是,她還竭盡所能的想了解他所有事情,完全忘了被囚禁的她該是思念著家人,急著想離開這個被湖泊和山壁環繞的山寨才對。


    那日之後,她從阿智口中問出了他的事,原來他的名字叫宋君瀾,跟阿智是同村鄰居,從小由他娘親獨自拉拔長大,家中生活極為困苦,最後他娘親還因為沒錢治病而過世,讓他許下要開間免費醫館的心願,那筆十萬兩贖金就是要用在這上頭的。


    也因為從小就嚐盡人情冷暖、受盡欺壓,在娘親過世後,他到山下學了一身功夫回來,找上阿智和一群誌同道合的夥伴,一同成為扶弱濟貧的「狐君」。


    他們從不隨便打劫,搶的都是為惡不仁、欺壓良民的大富人家,曹縣令就是一例,還被他們剝光衣物在肚皮上寫下「淫賊」兩字,點穴丟在路邊,讓他受百姓恥笑,直到手下前來救他。


    不過,他們也不是完全跟富人作對,像前陣子被他們救下的慶王爺,他品德高尚,有一顆體恤百姓的心,是百姓最需要的人,所以他們救了他。


    阿智說了好多,辛柚羅也聽得入神,但隻要她問起宋君瀾跟日向堂的恩怨,阿智就一個字都不肯多說了。


    她在山寨裏的生活,就這麽平平順順的度過了九天,這九天,她與宋君瀾之間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曖昧卻無法靠近的距離。


    明天,她就要回家了……


    辛柚羅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隔著屏風偷偷看著打地鋪的宋君瀾。明天他將她送到山下後,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吧?


    唉!她這樣的心情仿佛對他產生了什麽感情,這是不該有的,但她卻無法克製自己,直想再看著他……


    宋君瀾同樣睡不著,頻頻望向屏風的另一邊,和這個暖玉溫香的小女人同處一室,他哪靜得下心睡?


    而且,明天他就要親自將她送回家人身邊了,他的心中很複雜、很困惑,似乎是不想輕易地將她送回家,然而他又不能跟她牽連出更深的關係,必須早點讓彼此的日子回到正軌……


    這個夜晚,對兩人而言都是極為難熬的,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疲勞的闔上眼睡去。


    「快醒來!」


    睡沒一會兒,辛柚羅便迷迷糊糊的被宋君瀾搖醒,身上已被披了件厚外衫。


    「發生了什麽事?」


    「有人叛變了,快走!」


    「叛變」這兩個字讓她整個人清醒,臉上霎時流露恐慌神色。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聽到他的保證,她安心了不少,然後,她被他健臂一攬的抱著衝出房間,為了不摔下,她隻好用力摟住他的腰。


    迎麵而來的是阿智和宋君瀾幾個手下,阿智猛掉淚道:「大當家,二當家和三當家真的是毫不留情的殺人啊!阿方和阿勇都死了……」


    宋君瀾心頭一酸,眸底隱約浮現一層水氣,可再眨眼,隻剩下狠戾的殺氣,他痛吼出聲,「該死!我要為他們報仇!」


    秦慕在被他嚴懲過後便沒再造次,也沒主動提過退出狐君一事,他還以為他是真心在反省,沒想到競背著他偷偷找上三當家連手叛變,還殺了自家弟兄,他不能原諒他們!


    辛柚羅將他的痛苦看在眼裏,心疼著遭受背叛的他,不忍再多看他一眼,在他和阿智一幹人往前殺時,她更緊閉上眼,不敢看這血腥得令她幾乎昏厥的情景。


    終於,殺戮暫時停止了,前方擋著他們的是二當家和三當家,雙方人馬相互對峙著。


    宋君瀾看到三當家胡賓一臉虧欠的樣子,自然猜出他是受秦慕唆使的,不禁憤恨交加的對著秦慕吼道:「為什麽要走到這種地步?為什麽這麽殘忍的殺了自己弟兄?我不是說了你可以退出?」


    「不,該退出的是你!宋君瀾,我們無法容忍你滿口偽善道義,不需要你這種首領!」秦慕說得可理直氣壯了,眼神更是野心勃勃。


    他一陣心涼,轉向胡賓。「三當家,你也這麽認為?」比起秦慕,胡賓的背叛更讓他痛心,在他印象中,胡賓一直都是個豪邁又重義氣之人,他想都沒想過胡賓會跟秦慕狼狽為奸。


    胡賓眼光閃爍,內疚道:「我不想再過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了,我在山下遇到了一個姑娘,我想娶她為妻,需要很多銀子……」


    宋君瀾大為震愕,又是為了錢?!他就為了錢拋棄多年來引以為傲的信念和弟兄們的性命嗎?


    「宋君瀾,你早已失去弟兄們的心,投降吧。把這丫頭留下來換贖金,我就饒你一命。」秦慕舉刀囂張的嚷道。


    宋君瀾終於知道他們選在今晚叛變的原因了,他們要扳倒他,取代他成為新一任的狐君首領,吞下那筆要為百姓建醫館的贖金。


    此話一出,躲在他後方的辛柚羅渾身一僵,緊咬著發白的唇,要她留下來,她不如一頭撞死。


    感受到她全身顫抖的害怕,宋君瀾臉色更加陰鷙,她留下來絕不隻是當人質,他不能如了秦慕的願,他要保護她到底。


    因此他舉高劍道:「誰是輸家還不知道,狐君之名可不容你們弄髒。」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就殺了你!」秦慕陰沉著臉色,大刀往前一揮。


    兩人一行動,雙方人馬立即激烈的打了起來。


    漆黑的深夜裏,冷風颼颼,沉重的腳步聲一步步響起,聽來有幾分詭異。


    「你快走吧,快回到家人身邊……」宋君瀾虛弱道,被辛柚羅攙扶的他,一手橫放在她肩上,一手捂住受傷的腹部,黑色的衣料都被染得一團暗紅了。


    他竟輸了?!論武功,他和他的人馬更勝一籌,他有自信不傷分毫的大獲全勝,卻萬萬沒想到秦慕會對他耍陰招,用暗器傷人,為了保住辛柚羅和弟兄們,他隻能先行撤退打開機關帶著阿智他們跑出山寨,分開逃亡。


    可現在他受傷了,恐會連累到她,她萬萬不能被秦慕抓到,必須快點逃走。


    「我怎能對你見死不救?」辛柚羅咬牙,攙扶著比她高大許多的他往前走。


    「我可是劫走你的壞人啊,你不用管我,隻要你回去,向允懷他還是會要你的……」宋君瀾想瀟灑的笑,腹上的傷口卻痛得他不住顫抖,已不是無可匹敵的狐君了。


    「我的清白早被你毀了,無所謂了。」她賭氣道,要他打消這念頭。


    他苦澀的說:「你的家人會擔心你,他們都在等你回家,趁這時候跟我分道揚鑣最好……」她已經深受他所害了,他不能再和她牽扯下去。


    腦中閃過家人殷殷冀望她回家的麵容,她不禁有些動搖,但今晚她陪他看透了人心的貪婪和無情的殺戮,看到他什麽都失去了,又和幸存的弟兄們分散,身邊隻剩下她,她再丟下他,他一定會死的……


    她沒有別的選擇餘地,語帶濃濃的哭意道:「我怎麽可以丟下受傷的人不管?那太沒義氣了!而且你曾經從秦慕手中救了我,我回報你的恩情天經地義。」她為救他找遍了理由,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他割舍家人的傻勁算是什麽。


    聞言,他的胸口像是被注入滿滿的熱流,心中仿佛有什麽被融化了、消弭了,喉頭梗著,眼眶也跟著湧上一層霧氣,他從沒有如此感動的時候。


    曾經擊掌為盟的弟兄背叛了他,而她這個被他用來報複日向堂的棋子,卻為他放棄回家的機會,她真的是……


    「你真傻……」他嗓音瘩瘂隻說得出這句話。


    辛柚羅已經做出選擇,自然沒有回頭路,隻能咬緊牙關繼續走。「宋君瀾,你一定要撐著,我要找個地方替你療傷。」


    隻不過走沒多久,她還來不及找到一處可養傷的地方,他就體力不支的先倒下了。


    「宋君瀾,你別死啊,千萬別死啊……」她害怕的呼喊著他,輕拍著他的臉,但他完全沒有反應,腹部滲出的血也愈來愈多了。


    天啊,有誰可以救救他?


    黑夜過去,雞啼聲起,象征著光明的來臨。


    然而這已是隔了兩天後的白天了,宋君瀾整整昏睡了兩天兩夜。


    當他睜開惺忪的眼醒來,望入辛柚羅那雙雀躍的美眸時,不禁錯愕了下。


    他還沒死嗎?


    「太好了,你真的醒了!你從昏迷後就發著高燒睡到現在,幸好燒退了,你也清醒了。」她欣喜的嚷著,嬌麗的臉龐漾著光潤喜色。


    「這是哪?」宋君瀾問著,轉頭看向樸素簡陋的四周環境。


    「這是一戶打獵人家,你昏倒時,剛好有個獵人扛著山豬經過,是我拜托他救你的。」想到當時的情景她還心有餘悸,真的好怕他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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