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人都出去,抓住清啞雙肩鄭重叮囑:“清啞,不管太皇太後問你什麽,你隻管……實話實說。你一向事無不可對人言,不必遮遮掩掩。記住了嗎?”


    清啞點頭道:“記住了。你別擔心。”


    她覺得,太皇太後應該是問她服裝展的事。


    方初微笑道:“我沒擔心。就是囑咐你一句。”


    可是清啞分明感覺他很擔心,他眼中的憂慮騙不了她。


    他親自送她到皇城南門外。


    清啞下了馬車,方初道:“我就在這等你。”


    清啞想說不用,可是見他的目光像粘在她身上,又把話咽了回去,便道:“你去如意樓等。晚上我們在如意樓吃飯。”


    這是安慰他,她很快就會回來。


    方初心一暖,笑道:“好。”


    他看著她走進皇城,才斂去笑容。


    慈寧宮,順昌帝正和太皇太後坐在寢宮外間大炕上說話。


    一宮女來回,郭織女到了。


    順昌帝道:“有勞皇祖母。若是……先別發落,等朕來處置。”


    太皇太後點頭,道:“哀家明白。不管怎麽說,郭織女肯定是無辜的。哀家怎麽也不會遷怒她。”


    順昌帝輕輕鬆了口氣。


    他也是這樣想的,若真有萬一,他一定會護住她。


    他便起身避到寢宮裏間去了。


    清啞進來,恭恭敬敬地給太皇太後磕頭。


    太皇太後忙叫起,命她過來,在炕下椅子上坐了,親切道:“哀家才聽說,為了革新的事鬧出了大案子,你還受了委屈,正好哀家要叫你來問那畫展和服裝展的事,就命人傳你了。”


    清啞謝座,道:“皇上聖明,已經查清了。”


    太皇太後頷首道:“好在查清了。”


    這時,楊嬤嬤用個托盤端了兩盞茶來,一盞放在太皇太後身邊炕幾上,一盞送到清啞麵前,清啞急忙站起身,雙手接了,道:“謝嬤嬤。”


    太皇太後道:“這是靖安敬獻給哀家的極品鳳尾茶。你嚐嚐。”


    楊嬤嬤對清啞道:“靖安大長公主的封地回雁穀,穀裏氣候與山外不同,一年四季都溫暖如春。周圍山上氣溫卻四季分明。這極品鳳尾茶是長在山頂的,頭道茶比山外要晚大半個月呢。還有這水,也不是山外的,取的回雁穀山上泉水,味道極為獨特。若用山外的泉水,泡出來的茶味就要失真了,哪怕用楓林鎮的泉水——楓林鎮郭織女知道吧?也比不上這個口味,沒有那股子竹葉清香。”


    清啞忙點頭,楓林鎮平安客棧的泉水她吃過。


    那可是一般水比不了的,清園的水也沒有那個味道好。


    眼下這茶這水都是從回雁穀運來的,珍貴更不用說了。


    她掀開茶盞蓋,先吸了一口香氣,茶香沁入心脾,然後又啜了一小口,咽下,再回味,果然茶香中夾著一股嫩竹的清香,甘爽清甜。


    以方家的富貴,鳳尾茶每年都會買,她也喝過。


    不過,那個味道就比不上這個味道了。


    她便又趁熱喝了一口,仔細品味。


    見她連喝了幾口,太皇太後和楊嬤嬤交換了個眼色,楊嬤嬤便無聲退出,留下清啞陪太皇太後閑話。


    太皇太後便問清啞服裝展和畫展的情況。


    清啞逐一回答。


    太皇太後點頭讚賞,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打量。


    清啞說這都是方初幫她安排的,她不善於安排人事。


    太皇太後道:“哀家也聽說了,你夫君為奉州賑災很費了一番心思,皇上讚他是布衣尚書呢,可惜沒在朝做官。”


    清啞聽了這話自然喜悅。


    太皇太後話鋒一轉,問起方家和玄武王府勾結的案子。


    她問:“那個崔夫人,真的頭發全白了?”


    清啞點頭道:“全白了。”


    太皇太後歎道:“怎會如此嚴重呢?”


    說完,緊緊盯著清啞。


    清啞不語,她也想不通呢。


    太皇太後見她怔怔的不出聲,試探著問道:“織女以為,她為什麽會一夜白頭?難道有什麽事令她不堪承受?”


    清啞抬眼,見老太後神色好奇,目光卻隱隱有些銳利,心中一驚,便想起方初的話“不管太皇太後問什麽,你都實話實說”。


    她不由忖度:“當年林姑媽的事鬧得有些大,憑皇家的手段,想要查清楚不難。方初叫我實話實說,我便說,反正我們沒有做虧心事,方家處置也算公道。要是不說,還以為心虛呢。”


    她便道:“林表妹恐怕知道她母親死的真相了。”


    太皇太後手一緊,忙問:“她母親怎麽死的?”


    這事有些複雜,清啞一時間不知從哪說起。


    她輕歎了口氣,陷入回憶,目光有些迷茫。


    太皇太後輕聲催道:“郭織女,她母親怎麽死的?”


    清啞慢慢道:“民婦生適哥兒時,方初出門了……”


    她努力回想,邊想邊說,聲音極安靜。


    寢宮內靜悄悄的,這輕聲仿佛囈語,卻聽得清晰。


    說是實話實說,她還是本能隱去了一些事。


    比如方瀚海用迷藥誘使林姑媽說出罪行,清啞隻用“查清了”三個字一帶而過。再有郭勤通過方利給林姑媽下迷藥,讓她當眾承認自己的罪行,清啞也沒說,隻說是巧兒聽見方瀚海審問林姑媽,然後郭勤當眾揭發出來。


    其一,清啞根本不知道方瀚海用藥誘使林姑媽招供,當時事情鬧大了,方老太太和林姑媽都去了,她哪有心思問這個。


    其二,清啞不說郭勤用了迷藥,是不想牽扯出明陽子。


    這一來,方家和郭家有迷藥的事就被隱藏了下來。


    太皇太後也沒懷疑,像方瀚海這樣的家主,真要下決心查一件內宅隱私,自然能查清,所以她沒有細追問。


    聽完整件事,她驚怒林姑媽的無情和歹毒,又想:林姑媽做出這等事,又被親娘親兄長處置,林景逸遮掩還來不及,怎會報複方家?他就不怕方家公開此事,他兩個女兒受連累?看來他確實是被鎮南侯府要挾,證詞也應該是假的。


    她歎道:“方老太太治家還算嚴謹。隻是這……唉,一邊是孫子孫媳,一邊是女兒,又事關方家聲譽……”


    清啞黯然不語。


    停了會,太皇太後又問:“崔夫人就是因為這個白頭的嗎?會不會是林景逸要報複方家,她攔阻不住,所以殺了父親……”


    清啞道:“不可能!”


    太皇太後問:“怎麽不可能?”


    清啞道:“方家並沒有和玄武王府勾結,林姑父要怎麽報複?沒有證據,光說有什麽用。”


    寢宮裏外忽然靜止,聽不到一絲聲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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