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她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真對相蘅有意的,是蕭逐。


    蕭邃為此而從中作梗,偏要叫蕭逐求而不得,這就太說得過去了。


    「妧序,」


    一語破了寂靜,妧序連忙應聲,問姑娘有何吩咐。


    「這些年,我也算作惡多端了。三哥要我抄經,便是還念著我能悔改。」


    她問:「你說,若是我如今悔改了,三哥會願意成全我嗎?」


    大半夜的,妧序還以為她被鬼附身了。


    「姑娘,您忙了一日,累著了,不如先歇息吧?」


    裴瑤卮笑了笑。


    她也知道,自己話說得如此直白,妧序一時之間定然無措,不好接話,可她卻並非是在說胡話。


    左思右想,憑相蘅在相家的地位,若想躲過蕭逐的寤寐思服、蕭邃的聘妻求娶,目下她所能仰賴的,就隻有相嬰。


    從那日相嬰將她從左夫人院中救下來時,她就知道,相嬰並不待見相蘅。


    相嬰身為元嫡世子,年少有英名,素為名士所重。從左夫人對他的態度便看得出來,這位繼夫人並不敢得罪他。是以,那日相嬰若純粹隻是想救她,甚至不必多說一句話,直接帶她離開也沒什麽不能的。


    可他卻非拿楚王欲圖迎娶之事做文章,如此一來,雖則解了她一時之危,卻也使她成為了眾矢之的。


    那時,她便知道相嬰真正想警示的是誰。


    而在她漸漸了解了相蘅的為人之後,也就明白相嬰的這份兒不待見是從哪來的了。


    「我不累,」她淺笑著看妧序,意味深長道:「不過,若是你累了,一時聽不懂我的話,卻也無妨。咱們明日再說。」


    言盡於此,點到即止。一顆驚雷投下去,她不怕看不到成果。


    整整一夜,妧序輾轉反側,難以合眼。


    翌日一早,妧芷侍奉早膳時,便同裴瑤卮抱怨,說妧序一大早就不知瘋到哪裏去了,到處都尋不見人影。


    聞言,裴瑤卮隻是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還能到哪兒去?


    她攪著豆漿,心道:自然是去見她正經主子去了。


    九思齋。


    相嬰聽罷妧序的稟告,默然良久,眉間隱有蹙意。


    末了,他又確認了一邊:「她真是這樣說的?」


    妧序忙道:「奴婢不敢妄言。」


    相嬰有些想不明白。


    昨日見相蘅私入隱園時,他還在懷疑,這丫頭是不是聽到了楚王登門的風聲,這才特地過去,意圖親近。不想這份疑慮藏在心裏還沒捂熱乎,一大早又聽到了妧序的這番回稟。


    作惡多端?悔改?成全?


    哪一個詞兒都不像是相蘅能說得出來的。


    他正想著,又聽妧序猶疑著啟口說道:「世子,奴婢心頭有疑慮,不知該不該說。」


    相嬰點了下頭,示意她直言。


    妧序道:「自從上回您將四姑娘從西苑左夫人手下救下來之後,這些日子,奴婢侍奉左右,總覺得四姑娘的心性……比起往日,似乎愈發沉穩了。」


    甚至都有些不像她了。


    這一句,妧序也隻敢在心裏念叨念叨。雖然她是相嬰放在相蘅身邊的人,但終究是相府的奴婢,揣著這份兒自知之明,議論主子的話,她是萬萬不敢說的。


    相嬰看了她一眼。


    他印象裏的相蘅,為人陰毒卻會做表麵功夫,哄得一票人都覺得四姑娘委曲求全,可憐得很。許是因著幼時的經曆,在同齡的女孩子裏,她原本已經稱得上沉穩了。


    可而今,妧序卻說,她比以前更沉穩。


    懂事的‘沉穩’自然是好,可倘若這‘沉穩’應對的是心機愈發深沉,那還不如不要。


    他問:「她近來可曾做過什麽反常之事?」


    妧序想了想,艱難道:「奴婢慚愧,隻覺四姑娘近來處處反常,但論及所作所為,除了昨晚上那番話外,卻也無甚其他……唔,對了,昨日在隱園外頭,四姑娘像是不記得那裏頭不讓人進似的,奴婢這會兒想起來,她似乎……是有意將奴婢支走,趁機進了園子!」


    「這樣……」相嬰沉吟片刻,「昨日楚王登門之事,她事先可知道?」


    對此,妧序很有把握:「這個奴婢可以確定,姑娘並不知情。」


    她是貼身伺候的大丫鬟,她既如此說,相嬰也沒什麽好懷疑的。


    他想了想,又問:「她是何時知曉你是我的人的?」


    「正是這點最讓奴婢心驚!」妧序道,「昨夜之前,四姑娘從未表露過知曉此事的痕跡,可昨夜不知怎的,竟像忽然開了心竅似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直是打了奴婢一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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