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卮聽罷,心頭疑慮漸深。


    四下無人,她想了想,小心與娟娘試探道:「姑姑跟在娘親身邊,也不少年了吧?」


    娟娘微愣,隨即感歎道:「是啊!算來同姑娘的歲數差不多,夫人進門那年,奴婢便被分派在夫人身邊侍奉了,這一轉眼,都十八年了!」


    怎麽,娟娘竟是相家的丫鬟出身麽……


    裴瑤卮有些意外。


    她一早打探過,桓氏乃是相氏的家臣,桓夫人的兄長,更是相韜身邊的心腹。這門楣雖未見多高,但也不是小門小戶了。她見桓夫人身邊,與之年紀相仿的侍婢,便隻有一個娟娘,故還一直以為娟娘是她的陪嫁丫鬟呢。


    如今看來,有些事情,她想從娟娘這裏入手去問,怕是問不出什麽的。


    晚些時候,裴瑤卮親自端了安神湯給桓夫人送去,見桓夫人神色懨懨的,便勸道:「娘親這幾日精神實在不大好,女兒想著,明日一元先生要來給六妹複診,不如也請先生給娘親搭一搭脈,也好圖個安心?」


    聞言,桓夫人神色一動。


    「你說明日……一元先生會過來?」


    裴瑤卮點頭,桓夫人便道好,「先生救了芳時的性命,為娘是要好好謝謝先生才是。」


    翌日頭午,楚王府果真將人送了來。


    一元先生給相芳時看過之後,隻說照方子調養,不出一月便可康複。裴瑤卮在旁懇切道謝,隨之便請他去給母親看一看。


    一元先生用那獨眼瞥了她一眼,「小丫頭,你這是拿我當你們自家大夫用呢?」


    裴瑤卮笑道:「小女哪敢,隻是放著您珠玉在前,我為人子女的,又哪裏舍得再讓那些個醫術不佳的來照看母親呢!」


    一元先生哼了一聲,倒是沒拒絕。


    桓夫人一見一元先生,整個人有些無措,又有些激動,探脈的過程中,更是一直在問一些與醫道無關的問題。


    「不知先生祖籍何處啊?」


    一元先生合著眼,語氣淡淡:「東歸。」


    「東歸郡呐……」桓夫人若有所思,「那離著北林倒是很近……先生今年多大年歲?」


    一元先生一頓,收回搭在她腕上的手。


    他沒再回答桓夫人的問題,隻是沉聲道:「夫人這身體底子實在不好,若是再不上心調養,恐怕壽數難長。」


    桓夫人卻跟沒聽見他的話一樣,堅持不懈地追問:「先生可曾去過南境?」


    裴瑤卮一皺眉,提醒著喚了句娘親,轉頭對一元先生道:「先生,家母的身子,便煩勞您調理了。」


    藥童收拾好了藥箱,一元先生起身,對她道:「我能醫的是身上病,可令堂的病,在心裏。」


    他頭上仍是戴著鬥笠,裴瑤卮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就是覺得,一元先生是有些生氣了。


    「娘親,您這究竟是怎麽了?」


    送走了一元先生之後,裴瑤卮回到桓夫人身邊,十分不解地問。


    桓夫人仍是有些心神不屬的,敷衍道:「沒,沒怎麽。」


    「真沒什麽?」裴瑤卮皺眉,「娘親是連女兒也要瞞嗎?」


    「罷,罷,不說這些了!」桓夫人顯然不欲多言,急著轉了話鋒,「倒是你,娘親這些年一直疏於照顧你,眼看著你就要出嫁了,娘親原還擔心楚王府不是個好歸處,但那日見楚王那般急著趕來護你,娘親心裏倒是有些慚愧,說不定……」


    「說不定?」


    桓夫人欣慰一笑,撫了撫她的頭發,「如今想來,過去因著楚王殿下與仁懿皇後的事,便一心覺得他不會待你好,倒是娘親小人之心了!但願楚王殿下表裏如一,當真心疼我的女兒!」


    裴瑤卮耳朵一動,試探道:「母親這樣說……難不成,您曾遇上過表裏不一之人?」


    桓夫人麵色一窒。


    「娘親,女兒一直想問,」她忖度道,「您嫁給父親這些年,過得可歡喜?」


    歡喜……


    這兩個字,已經離她很遠了。桓夫人一時有些恍惚。


    她用力點了下頭,「自然,是歡喜的。」


    「你父親待娘親有大恩,這些年能在他身邊侍奉,娘親於願足矣。」


    裴瑤卮一個字都不信。


    「哪怕父親讓娘親與我母女分離,同一屋簷下,卻難見一麵,娘親也不怨嗎?」她問,「同樣是女兒,父親這樣痛恨我,我實在……」


    桓夫人眼眶一酸,見了淚意,「蘅兒,這些年,你恨娘親吧?」


    裴瑤卮一愣,淡笑道:「娘親怎麽這麽說呢?女兒深知娘親與我,皆是身不由己,再怎麽怨天尤人,也不會怨到娘親的身上!」


    桓夫人擦了擦眼淚,抓著她的手,「那日在西苑,你情急之下喚我‘夫人’,我便知你打從心底裏,還是怨我這個娘的。想來你也合該怨我,我生下了你,卻沒能好好護著你長大,娘親對不起你,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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