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好了,您這才回來,就被罰閉門思過,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回西苑的路上,存漁與他抱怨,相垚卻像沒事兒人似的,心頭隻道,傳出去?險些上了未來的楚王妃,父親能讓這事兒傳出去麽!


    他想了想,忽而問道:「近來,父親與桓夫人的關係,似乎和睦不少?」


    存漁一愣,回過神來,想起適才桓夫人為自家公子說了不少豪華的事,這會兒也不大好意思抱怨,隻道:「真個是如新婚燕爾一般,府中上下都覺得稀罕呢!」


    相垚一蹙眉,沉思許久,未再說話。


    原以為,相蘅房中出個一回斑斕蛙,相韜出麵罰了相垚,這事兒就算完了。卻不曾想,兩日之後,裴瑤卮正坐在暖閣裏看書,便見妧序火急火燎地進來報信,說是桓夫人去看二公子,才一會南苑,便暈厥過去了!


    裴瑤卮倏然起身,眉目一凜。


    裴瑤卮匆匆趕到南苑時,相韜正吩咐了下人,將在西苑時,給桓夫人奉過茶的存漁拖下去,杖殺。


    「事情尚未查清,父親就這樣急著要殺我的人,究竟是為著心疼桓夫人,還是為著替兒子心虛?」


    正堂裏,存漁趴伏在地上哭訴冤枉。相垚攔著一眾下人不許動手,就站在相韜麵前與之對峙。


    他看上去很冷靜,隻是這冷靜下頭,藏滿了憤怒與失望。


    裴瑤卮在門外停了停腳,看著裏頭這般情形,略一思忖,大致弄明白了相韜的心思。


    斑斕蛙之事出了沒幾日,如今桓夫人又突遭大難,先後兩次,相垚深陷其中,皆難以撇清關係。就算相韜之前不信這些事乃相垚所為,但如今多半也逃不開心裏打鼓。


    或許,相垚就是被母親之死的仇恨衝昏了頭腦,甘願來一招破釜沉舟呢?


    裴瑤卮猜想,這個問題,相韜一定會自問,卻萬萬不敢自答。


    如此一來,一則為泄心頭恨怒,二則為保全兒子,他也隻有寧願做個糊塗人,不敢深究,就此找一個最合適替罪的人發落了也便是了。


    不錯了,裴瑤卮心頭暗暗對相垚道,好歹,你爹可是沒對你本人刀劍相向。


    她才這樣想著,堂中便傳來相韜沉沉聲音:「你真當為父不敢動你?」


    他邊說,手已扶上了腰間寶劍。


    存漁見此,都嚇傻了。


    她一直在府裏,自是知道之前六姑娘中毒,郡公險些殺了四姑娘填命的事,這會兒誰又知道這一劍會不會朝著兒子拔出來?思及此,原還哭天喊地的小丫頭忽然轉了話鋒,一句句喊:「郡公息怒!奴婢願意一死,隻願郡公消氣!莫要誤會了二公子!」


    頭磕在地上,不一會兒,額上便見了血。


    相垚看了她一眼,轉頭平視著父親,輕笑一聲:「兒子托體於父母,殺剮由您,不敢有怨言,隻是這丫頭的命,您卻不能平白奪了去!」


    不消頃刻,裴瑤卮依稀聽到了寶劍出鞘的聲音。


    她眉頭一跳,當即衝進去,就看相韜那一劍轉了個彎,直衝衝便要朝存漁刺過去。


    「父親——!」


    裴瑤卮衝過去,跪在相韜與存漁之間,死死抓住了他握劍的手。


    堂中一時沒了聲響。相垚驚愕之中鎮定下來,看著她,蹙起了眉。


    相韜回過神來,揮手要甩開她,一下子卻沒成功,不由愈發怒了:「你敢求情?!」


    裴瑤卮死死與他對視,揚聲道:「我知父親擔心什麽,隻是您關心則亂,卻也該想想,二哥若真能不管不顧,趁娘親去西苑時一劍殺來豈不痛快?又何必拐彎抹角地幹下這投毒之事!」


    她句句話含著提點,相韜並非蠢人,被她將神誌衝撞回來,定了定心,臉色微變。


    是啊,相垚除非起了魚死網破之心,否則他不會做這瓜田李下,自惹嫌疑之事,而他若當真起了魚死網破之心,又何須多此一舉?為母報仇,直接一劍將人殺了豈不是更能保無虞?


    那頭,裴瑤卮窺著他的神色,緩緩起身,握著他的手臂收回了劍勢。


    她輕聲緩和道:「父親,這夫妻父子情分,您不能由著背後真正的小人給禍害沒了啊……」


    相韜看了她一眼,隨即又看向相垚,終是將劍收回了劍鞘。


    相垚與裴瑤卮具是鬆了一口氣。


    一場風波才定,太醫便也到了。


    「夫人這確是中了毒,隻是恕老臣無能,此毒實在厲害,且不知名堂,老臣過去從未見過,實在束手無策啊!」


    何太醫話一說完,相韜腳下一虛,險些沒站住。


    他問:「此毒……可致命?」


    何太醫眼含同情,無奈一歎。


    「不過郡公,此毒雖厲害,但老臣無能,不代表便一定不可解。不是還有那位先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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