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瑤卮心說,不是我不滿意他,而是我侄女更滿意你。


    可這話,她這會兒卻也不敢說。


    若是清檀與相垚的婚事無法變更,那麽當著相嬰說這樣的話,便是她的不得體了。


    半晌,她歎了口氣,「我不是不滿意他,隻是……這婚事始終都是為著周全清譽顏麵才有的,倒像是趕鴨子上架,我心裏,多少有些別扭。」頓了頓,她問:「相垚對這樁婚事是何態度?」


    他搖搖頭,隻道自己一時還沒有機會與二哥談論此事。


    「您不必太過擔心。」忖度片刻,他安慰道:「以二哥的品性,定會善待公主的。」


    她目光複雜,心頭歎了聲可惜。


    有時候,隻要人不對,所有的善待,便也都是苛待。


    第二日,裴瑤卮一早到南苑請安,與桓夫人說起此事,便想著從她這裏探探口風,看看相韜對這事兒的態度。


    「皇上這婚賜得如此匆忙,聽說是儁出與業成公主間私相往來,被德妃娘娘拿住了,皇上為周全顏麵,才不得已而為之。」桓夫人歎了口氣,接著道:「你父親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麽?他想來在乎聲名,如今自己的兒子,卻在孝期裏犯下這樣的過錯,叫他怎能不動氣?這不,昨兒個把儁出狠狠訓斥了一頓,他自己回來也是半宿沒睡著覺,這父子之間,說不得又要生嫌隙……」


    「父親……不會因此怪罪業成公主吧?」


    桓夫人知道她與公主私交甚好,展眉道:「這你放心,且不說公主終究是公主,君臣之分在前,郡公不敢怠慢。便是這回的事兒,儁出都說了,是他自己一意要那卷手劄,公主是好心成全他,卻被他連累,如今郡公心裏啊,隻有對不住業成公主的份兒,斷不會有什麽怨怪遷怒的!」


    原來相垚是這麽同相韜說的麽……裴瑤卮緩緩點了點頭,心裏倒是安定了一些。


    「蘅兒,」


    不多時,桓夫人看她出神,忽而小心喚了她一聲。裴瑤卮應了一聲,忙問何事。


    桓夫人忖度再三,謹慎問道:「你院子裏那個新來的花匠……」


    裴瑤卮心頭一動。


    「你同娘說實話,你與他,究竟是如何認識的?」


    自從她知道了巢融的身份後,心中便一直對他與相蘅的相識有疑慮。怕巢融進相府的目的並不單純,更怕他會將事情告訴相蘅。


    「如何認識的?」裴瑤卮佯作不解,又將那日昭業寺外的相識場景與她說了一遍,「娘親這樣問,難道這老花匠有何不妥嗎?」


    桓夫人這般單純之人,最是好騙,裴瑤卮隨便一演,她便信了九分,心中雖然還不敢全然放心,卻也很是鬆了口氣。


    「沒有什麽不妥,」桓夫人道,「隻是想著你就要出嫁了,自然不能帶著他去。這花匠手藝倒好,以後便讓他來南苑做事,如何?」


    她一笑,「娘親喜歡就好。」


    裴瑤卮為裴清檀的婚事煩心,一臉幾日不得好眠,可恨自己又是待嫁之人,就連想進宮看一看她,也是不能。


    轉眼,便到了三月二十八。


    「姑娘,明兒就是大婚的好日子了!今日有的可忙呢!您當心些,別累著!」


    一早上起來,妧芷便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得不行。惹得小丫鬟進進出出同她打趣:「妧芷姐姐,是姑娘嫁,又不是你嫁,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臭丫頭,你知道什麽!」妧芷啐了一聲,回頭一邊服侍主子穿衣,一邊低眉動容:「姑娘這些年,府內府外受了許多苦,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來了,要嫁人了,可不是一元複始萬象新!就盼著楚王殿下待我家姑娘好,奴婢死也甘願了!」


    妧序從旁扯了她一下,「好好的,這般沒有忌諱!」


    妧芷反應過來,連忙呸了兩口,又說了許多吉利話討喜。


    用過了早膳,娟娘親自過來傳話,請四姑娘前堂一行,說是宮裏來人送賞來了。


    和壽宮、顯粹宮的賞賜早幾日前便都陸續到了。都這個日子了,宮裏還有人來送賞?裴瑤卮心裏有些犯嘀咕,跟著娟娘到了前堂,卻見來人竟是憫黛宮中的太監總管馮慶康。


    到了堂中,裴瑤卮與馮慶康福身示禮,便聽桓夫人道:「賢妃娘娘為你操心,這不,又派馮公公給你帶了位姑娘來!」


    馮慶康聞言連忙笑道:「夫人太抬舉了,什麽姑娘,都是奴婢罷了!」說著,他轉而對裴瑤卮道:「這就是賢妃娘娘心疼四姑娘,怕姑娘嫁進楚王府做了主母,身邊一時短了能做事的人,這才指了顯粹宮的婢女鏡影贈與四姑娘!」


    話畢,他朝後一示意,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女孩便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朝眾人行了禮。


    裴瑤卮看了看馮慶康,又看了看麵前這低眉順眼的丫頭,心裏揣測出兩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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