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後也來了麽?裴瑤卮心頭一動,唇邊卻緩緩露出一絲淺笑。


    正好,省得稍後還要特意跑一趟了。


    正殿裏,兩宮並坐,以母後為尊,聖母次之。兩人依著禮節,端端行了番大禮,李太後高興,即便宿敵在一旁礙眼,卻也愉悅不減。


    「好好,快平身!」


    梁太後難得端著一副笑麵,「妹妹真是好福氣,這楚王殿下,嫡妃娶得雖晚,但卻等來了這麽位可人兒,比起皇帝後宮裏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還有他早前立的那位——咳,不提了!免得掃興。總歸楚王是運氣多了!」


    裴瑤卮心道,提呀,做什麽不提?有能耐起這個頭,你倒也得有能耐把話給說全了呀!


    她正想著,卻聽李太後笑道:「姐姐說笑了,哀家這兒媳好是好,卻也不敢同仁懿皇後比肩,若無先皇後大德,隻怕皇帝……」


    也不是今天的皇帝了。


    李太後滿含深意地遞過去一個眼神兒,隱下了後話,隻做嗬嗬一笑。


    同樣是欲語還休,李太後能接梁太後的話,可梁太後麵對她此般,卻未有咬牙切齒,顧自怨憤的份兒。


    ‘皇後乃是朕今登庸的大恩人’——這句話,可是蕭逐當年立後時,當著滿朝文武親口所言,天下百姓都替他們母子記著呢。


    第一回合的針鋒相對,梁太後就這樣敗下陣來,李太後不欲與她耗費精神,喚了兒媳上前,拉著手打量了一番,頷首道:「嗯,數日不見,愈發出挑了,可見邃兒眼尖!」


    說著,她便吩咐了宋姑姑,將備好的禮物送上來。


    「這一對紅玉雕牡丹如意,還是當年哀家繼立為後時,先帝所贈,如今便給你了!算是母後賀你倆新婚之禮,願佳兒佳婦伉儷和諧,永以為好!」


    裴瑤卮恭敬接過,看著那灼眼的紅,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晨起時的那方白喜帕。


    她心上一慌,險些又紅了臉,忙福身道:「多謝母後。」


    這時,梁太後忽然笑道:「哎呀!哀家原也為新王妃備了禮,隻是看著妹妹這樣寶貝,倒是羞於拿出來現眼了!」


    「姐姐說哪裏話?他們小兒女的,能得長輩愛重賜贈一二,鴻毛也比泰山,可不都是福氣?」


    梁太後笑著應和了一句,這才讓宗姑姑將東西拿出來。


    她將裴瑤卮叫過去,「哀家給王妃備了對紅寶榴花簪,比不得母後皇太後的手筆,權當圖個好意頭罷!」


    她將簪子親手給裴瑤卮簪上,一臉和藹地囑咐:「楚王年紀也不小了,膝下卻還沒個一子半女的,不像話!如今有了王妃,愈發躲懶不得了,王妃可要爭氣,早些為皇家開枝散葉,也讓母後皇太後放心!」


    裴瑤卮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小臉,心中隻覺惡心,她心想:這份兒‘操心’,你還是多放些在自己兒子身上吧。


    「恭領聖母教導。」她佯作害臊,恭恭敬敬地應了。


    收了禮,她便開始還禮。


    「兒臣初來覲見,亦為兩宮備了敬禮,還望兩宮皇太後不嫌棄。」


    她話音落地,一旁蕭邃便代她將侍女喚了進來。


    相韜雖不待見她,但相氏嫁女,嫁妝上卻半點未曾虧待。送李太後的,是趙佶的《瑞鶴圖》真跡,而送梁太後的,則是一架流雲卍福雙麵繡屏。


    她素知梁太後心性,若是沒有《瑞鶴圖》比著,這百十一等繡娘耗費了數月功夫繡得的屏風,上頭又是她最喜歡的花樣,便也當算是好的了,隻是再好,不如李太後的好,落在她眼裏便隻能是添堵了。


    果然禮進獻上去,梁太後的臉色便有些不大自然。裴瑤卮適時進言道:「妾曾聽聞,這流雲卍福,乃是聖母與潘貴妃皆得意的花樣,此物經南府五十繡娘繡了百日,今拿來與娘娘奉上,但請娘娘不要嫌棄才好。」


    梁太後眼神動了動。


    「王妃說哪裏話!」她起身撫了撫繡樣兒,笑道:「這樣精致的東西,王妃舍得便不易了,哀家哪裏來的嫌棄!」


    成了。裴瑤卮垂首一拜,暗自挑起嘴角。


    梁太後稍坐了片刻便告辭離去了。不過時,裴瑤卮便主動提出,要去承徽宮請安。


    蕭邃聞言,眉心不由一動,「你要去見潘貴妃?」


    他語氣透著狐疑,裴瑤卮尚未說話,李太後卻道:「嗯,仁懿後崩後,皇帝一直未立中宮,這兩年六宮事務都由潘氏代攝,新婦入宮覲見,去承徽宮請安,倒也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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