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帝宮中匆匆一見,她記得她閨名喚作寂月,記得她人如其名,是個溫順沉默的美麗女子。


    回過神來,她對妧序道:「備一份生辰禮,以我的名義送去臨淵城,給薑妃。」


    妧序福身領命,跟著便下去了。


    四周靜了片刻,裴瑤卮瞟了眼輕塵,突然出聲道:「有話就說,別再給你憋壞了。」


    輕塵一激靈,靈動的眼珠子來回轉了兩圈,方才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娘娘,您讓妧序姐姐去備祭禮——可奴婢左思右想,也沒想起來最近這些日子,是哪位故人的忌日?」


    「那得看是誰的故人。」


    她心說,你縱是將相蘅的認識這些人思量個遍,也別想琢磨出我要祭拜的是誰。


    將籃子裏的花瓣攏了攏,交到輕塵懷裏,她吩咐道:「去小廚房將這花瓣蒸了。」


    輕塵素來最抗不住好奇,想來想去想不出個結果,主子那裏又點到即止,再不肯多說了,她沒法子,隻得懨懨地領了命去了。


    夜幕微垂。


    裴瑤卮吩咐小廚房做了幾道精致的菜饌,掐著時辰,裝好了帶到浴光殿,邀蕭邃一同用膳。


    「用晚膳?」


    書閣中,蕭邃將眼前的卷冊放下,將麵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哼笑道:「真新鮮,回來這幾天,我手頭事忙抽不開身,你也沒說晨昏定省來浴光殿看看,怎麽這會兒卻忽然有了興致,要與我同用晚膳了?」


    裴瑤卮婉婉笑道:「我縱然天天有這份兒興致,也不敢天天都來攪您的清靜。次數多了,怕您煩我。」


    他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鬆了鬆筋骨,起身朝她走來。


    「你可以試試。」


    經過她身邊時,他這樣說。


    裴瑤卮咬了咬下唇,壓下了唇邊欲揚未揚的弧度。


    兩人同桌而食,沒等裴瑤卮說話,蕭邃便已經將左右侍奉的丫鬟都遣走了。


    見他這般善解人意,她忍不住暗自一笑,正要去盛湯,卻被他打了下手。


    「做什麽?」


    他從容地望著她,悠悠道:「食不言,寢不語。有什麽話,說完了再吃。」


    裴瑤卮沉吟片刻,望著他,目帶懇切:「三日之後,便是六月二十三了。」


    「六月二十三……」蕭邃低喃著,微微頷首,淡然問道:「如何?你想替裴瑤卮拜祭齊公?」


    她一愣,須臾,點了點頭。


    懷國齊公裴稀,薨於武耀二十年六月二十三日。她心裏記掛著父親,無論如何都要拜祭一番。


    早前她也考慮過是否要背著蕭邃行事,可轉念再一想,既然蕭邃一直以來,都十分縱容相蘅感懷裴瑤卮之事,那這替恩人祭拜先父的事,估計他也不會太過反對,不如索性與他直說了也就是了,否則,若然存心隱瞞,一旦被抓了現行,就更說不清楚了,實在犯不上冒這樣的險。


    得到她的承認之後,蕭邃那裏卻是半天沒有說話。裴瑤卮莫名有點緊張,輕聲追問:「可以嗎?」


    「可以,有什麽不可以的。」他語氣平靜,如同尋常說話,「齊公是重臣顯宦,生辰死忌,得後人祭拜是理所應當。不光你要祭拜,我也是要祭拜的。」


    裴瑤卮安心了,點頭道:「殿下允準就好。」


    話說完了,她隨手去捉筷子。


    「相蘅。」對麵的人忽然問道:「未與我成婚之前,你也是這樣嗎?」


    指尖明明已經碰到冰涼的筷身了,但卻抽冷子往回一縮,又離開了。


    這樣意思的話,他過去並非從未提過,可這回……似乎有什麽不一樣。


    蕭邃這會兒的神色語氣都太平常,聽上去悠悠淡淡的,就如同閑話家常一般,但裴瑤卮就是聽得出來,他這短短的話語裏,蘊藏著多少質疑。


    ——真正上了心的質疑。


    他能懷疑什麽?


    蕭邃從不與玄門術士為伍,身邊也從不養這樣的人,過去、現在,她一直都覺得,他是並不信那些玄之又玄之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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