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淡淡看向她,出言道:「愛妃莫激動。」


    宇文柔原想說點什麽,卻在對上他視線的刹那,噤了聲。


    ——她看得清楚,此刻天子的目光中,柔情淡去,唯餘深不可測。


    見宇文柔不再說話,蕭逐方才道:「王妃但說便是。」


    裴瑤卮就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將不久之前,和壽門外,宇文柔所說的每一個字,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


    蕭逐平靜地聽她說完,頓了頓,起身,居高居高臨下地看著宇文柔。


    「陛下,您……您別聽她瞎說,臣妾沒有!臣妾沒有說過那些話!是她——是她編排臣妾!是她誣陷臣妾!」


    這時候,在一邊鳥悄地立了許久的裴清檀適時站了出來。


    「姑父,清檀可為楚王妃作證,適才王妃所言,一字一句,皆與和壽門前無所出入。」她不屑一笑,看向宇文柔,「德妃娘娘,叫我猜一猜,您接下來是不是要說,我與楚王妃狼狽為奸,一同構陷於您?」


    她一邊說,一邊朝床邊走近,「您是不是要說,楚王妃有我這個證人,您也有隨行的宮婢侍從可以為證,證明您從未說過那些既詛咒了母後皇太後,又對我姑姑大不敬的言辭?」


    說話間,她已站在了蕭逐身邊。宇文柔隱忍著恨意,目光不善地與她對視著。


    「陛下……」宇文柔伸了伸手,要去夠蕭逐的衣裳,卻什麽都沒碰到。


    她心尖一抖,卻還強撐著一口氣,委屈地同他撒嬌:「陛下,您看看業成,她這是還記恨著臣妾之前抓著她與相二公子私相授受的事,存心要與臣妾為難呢!」


    蕭逐似是一笑,並未說話,隻默默朝清檀看去。


    清檀與他一對視,便讀懂了他的意思,膽氣愈發足了。


    「沒關係,德妃娘娘想怎麽說都成。您如今懷著龍裔,姑父若要護著您,也是情理之中。隻是……」


    她放緩了語氣,故作疑惑地彎下腰來,湊到宇文柔耳邊,輕聲問道:「德妃娘娘,那和壽門外站著的,可都是母後皇太後的戍衛,若然楚王妃因你構陷而獲罪……嘖嘖,您說,母後皇太後對著既詛咒了自己,又加害了自己兒媳的人,還能有幾分寬容呢?」


    宇文柔抖了一抖。


    錦被上,細白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起了青色,將一團團繡得精致的花樣絞緊了。好半天,宇文柔抬起頭來,一字一沉,與蕭逐道:「陛下,是臣妾糊塗了,記錯了,還請您恕罪,莫要與臣妾計較!」


    清檀極輕地哼笑一聲,退開了。


    蕭逐伸出手去,抬起宇文柔的頭,眼中再度浮現出了溫柔。


    「愛妃伴駕多年,應當知曉朕最在意什麽。」


    他在她臉頰上輕輕一撫,激起她一片涼意。


    他道:「朕在意皇嗣,也在意愛妃,朕希望,愛妃能為朕平安誕下一子,愛妃可別自己將這機會給糟蹋沒了。」


    宇文柔要緊了後槽牙,不情不願地說,是,臣妾遵命,臣妾,不敢。


    德妃有孕的消息,一陣風似的,旦夕間傳遍了宮闈。


    承徽宮庭中,潘若徽盯著眼前的缸甕,已經許久了。


    缸裏的冰塊,都化成了水。翠綃不安上前,低聲喚:「娘娘……您別……」


    「別?」潘若徽目光直愣愣地沒動,唇邊卻冷冷一勾,「別什麽?別擔心?還是別動氣?」


    翠綃眉頭緊鎖,眼裏的憂慮都快溢出來了,半天才蹲在她身邊勸道:「娘娘,您寬寬心,宇文氏便是有孕了又能如何?她是周國人,陛下也從不看重她。這皇後之位一定是您的、隻會是您的!」


    「皇後之位,當然隻會是我的。」潘若徽慢慢動了動,微微呼出一口氣,問道:「但是翠綃啊……你說,德妃入宮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動靜,怎麽我這邊剛有了,她那頭,便也有了呢?」


    聞言,翠綃不覺一怔。


    「這生兒育女之事,哪裏說得準呢?許是……許是巧合吧!」她這樣勸著主子,自己心裏卻也沒多少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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