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己很有緣呢。她想。


    她心裏漸漸升起一種難以解釋的感覺——希冀、恐懼、沒著沒落。


    複雜極了。


    忽然,她問繡星:「你說,他是武耀二十一年,宇文芷君選婿時,才開始現於人前的,那這之前呢?」她像是抓住了什麽,急著問:「出身平平,卻也總知道是來自何方吧?容儀俊美……他到底長什麽樣?咱們手裏總該有他的畫像吧?」


    繡星翻了翻紡月的信,道:「紡月信上說,這位駙馬爺出身清貧小戶,父親是落第秀才,在小鎮子裏做私塾先生,家世底子倒是清白得很,沒什麽好查的。至於畫像……紡月沒提,估計也沒問吧。」


    繡星心裏想著,霧華陵之戰前,大概從周國到大梁,所有人都覺得,這位鎮安駙馬之所以能拜為駙馬,隻是因為他生了副叫鎮安公主歡喜的好皮囊——畢竟選婿之時,無論文韜武略、琴棋書畫,他都並非翹楚。真正讓他脫穎而出的,隻是最後關頭,鎮安公主於萬人叢中的抬手一指。


    這樣的一個人,在周國中尚被認為是酒囊飯袋,黎白那些人,又怎麽會花費心思為他造像呢。


    誰料,世事變幻無常,這所謂的‘酒囊飯袋’,原來竟是虎度門中走出的,最妙的一名戲子。


    想到這裏,繡星歎了口氣,半晌,試探道:「……主子,您莫不是覺得,這位駙馬爺的出身有問題吧?」


    裴瑤卮凝眉沉思著,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繡星便問,關於畫像的事,要不要再讓紡月去打聽打聽。


    「不急在一時。」裴瑤卮回了回神,滿是倦意道:「等眼前的事了結了再說罷。」


    眼前的事……


    對啊,繡星臉色又黯了些,眼前,主子還擔著嫌,於這一方天地裏閉門不出呢。


    裴瑤卮注意到她站在那裏,遲遲未動,便問了一聲,繡星抬頭看向她,忖度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主子,奴婢有一事不明。」


    裴瑤卮腦子一轉,挑眉猜測道:「物證的事?」


    繡星點點頭。


    她問:「若然真有物證,皇上為何不肯拿出來呢?就算在崇天宮時,是為了在眾人麵前是保全您的麵子,可之前辛慈姑姑來長秋宮的事,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他明知您如此執著於那物證,何不讓辛慈姑姑帶來與您一看呢?」


    是啊,為什麽呢?


    裴瑤卮知道答案,所以聽著繡星的話,她笑了。


    「他怕我。」她目光微微發直,語氣漠漠,「他怕蕭邃。」


    繡星眸光微動,疑惑未開。


    她眨了眨眼,重新看向繡星,驀然笑道:「他怕他的江山、他的皇位受到威脅。」


    「奴婢……奴婢愚鈍。」


    裴瑤卮便問她:「霧華陵之戰後,趙非衣又幹什麽了?」


    又幹了什麽?


    那可是太多了。


    那位駙馬爺將各處主將都換成了鎮安公主的人。他以一己之力連通四方,運籌帷幄,不到半個月,已讓相韜、潘賢、薑軼所部損失慘重。更重要的是,在周軍一鼓作氣之時,梁軍各部之間,竟被他生生割離開了,彼此之間無法相互施援,隻能各自為政。


    如今還隻是個開始。


    接下來……


    繡星想到這裏,竟是抖了一下。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前線大敗,後方已無可用之人,而楚王……卻遲遲不肯露麵。


    裴瑤卮注意著她的表情變化,這時候才道:「那日崇天宮中,他當著六宮,不敢將物證示人,不是因為他想保全我的顏麵。而是因為物證拿出來,便是鐵證如山。」


    「裂地關大捷之後,蕭邃在軍中的威信又上了一個台階,霧華陵慘敗,正是軍心不穩之時,蕭邃現在的處境很微妙,將士們怨他,卻也隻能將希望放在他身上,渴望他能扭轉乾坤。皇上——」她垂眸笑了一聲,「蕭逐心裏,巴不得能借此機會除掉蕭邃,毀了他在軍中的地位,可同時他也明白,眼下高於他與蕭邃之間恩怨的,是大梁國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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