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無視她的錯愕,他率性地抓起一片夾餅塞進口中,豪邁咀嚼。


    或許是因為她將撒滿芝麻的餅片用火烤過,所以口感酥脆,餅皮間夾了長蔥、碎羊肉,刷上不知用什麽調成的甜醬,鹹中帶著蜜香。長蔥中和了羊肉的膩,他吃完一片餅,忍不住又抓了第二片。


    不過眨眼間,他便解決掉眼前的食物,心滿意足地用相同豪邁的方式大口飲茶。


    見識到他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她回過神,再次遞出帕子。「讓你擦擦手。」


    他文風不動,隻是皺眉盯著她手中的帕子。「我--」


    彷佛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溫泓玉柔柔牽唇,徑自抓起他的大手,用那方染著粉櫻色澤的帕子替他拭去指上的油膩。「我知道,但我還是覺得,吃東西要淨淨手會比較好。」


    她的動作又輕又柔,手指所到之處起了一陣令他酥麻的溫暖,讓他因此怔然,任她擺布。


    他愣愣凝著她,看著她扇般的墨睫掩住如玄玉般的眸子,神態柔靜細膩雅致,無法移開視線。


    她的美,是在鐵城女子身上不曾見過的。


    見他沒抗拒,溫泓玉鬆了口氣,幫他拭淨手才問:「要我再打些水替你洗臉、洗腳嗎?」


    雖然明白此地與中原民情不同,但她仍不自覺用娘親對待爹爹的方式來對他。她的詢問將霍循由被她魅惑的迷蒙中驚醒。


    她說她要替他洗臉、洗腳?!霍循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不是廢人,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他有些粗魯地將帕子還給她,彷佛受辱地擠出話。


    溫泓玉接回帕子有些委屈地解釋。「你別惱,我不是把你當廢人,而是……而是在中原,娘子都是這麽伺候自己丈夫的。」


    她的聲音最後成了囁嚅,那張粉嫩的臉蛋泛上一陣熱意,不自在到了極點。


    一聽到娘子與丈夫的稱謂,霍循身軀略僵,無法想象她替自己洗腳的情景,半晌,他呐呐道:「在鐵城沒這規矩,你大可不用這麽做。」


    兩地風俗民情不同,看來,娘在出嫁前,特地傳授給她的夫妻相處之道也派不上用場了。


    「嗯。」她咬咬唇,低柔又語。「那……我還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什麽事?」他耐著性子,期盼她不要再吐出令人頭痛、吃驚的話。


    「堡裏有些地方需要整理……」


    堡務一向不是他掛心的範圍,但他並不覺得石堡有什麽不好,自然沒有需要她插手之處。


    「我並不以為石堡有什麽需要整理之處,你隻要乖乖地當我的妻子就成了。」


    因為沒能親自巡過石堡,溫泓玉無法確定嫣然所說的「糟糕」為何,隻能暫且擱下。


    但……他所說的,乖乖地當他的妻子就成了,是什麽意思?


    「當你的妻子要做什麽?」


    霍循皺眉瞥了她一眼。連他都不知道當他的妻子需要做什麽,又該如何回答?


    他的沉默讓溫泓玉心裏漫上一點不安。


    他是不想回答、不屑回答,還是……溫泓玉無法由他的沉默中揣測他的念頭,卻為了努力要融入他的生活,努力讓這個婚姻變得有意義,勇敢說出心中想法。


    「你不說,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原本娶妻是為了傳宗接代,而這一點,謐婭已經幫他做到了,至少有個孩子流著霍家的血。


    如今再娶她,在不願傷害她的情況下,相敬如賓會是兩人共處最好的方式。


    「你什麽都不用做。」略頓,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早些休息,我……今晚不回房。」


    不待她反應,霍循起身離開。


    【第三章】


    霍循的話猶如一陣冷風,令她打了個冷栗,怔在原地。


    他要她什麽都不用做,接著又說,他不回房了……


    雖然她對於洞房花燭夜感到恐懼,但新婚便不同房,令她有種再次被拋下的感受。


    一思及此,她加快腳步上前拉住他的手。「等等,你別走!」


    感覺軟膩的小手圈握住自己的壯臂,他頓下腳步,眯起眼別過臉打量她。


    這女人不知道聽話是何物嗎?偏要挑戰他的威信、質疑他的決定。


    他緊蹙著濃眉,像是怒了,卻阻止不了她追根究柢的打算。


    「是因為還沒舉行婚儀,所以不能同房嗎?」迎向他的嚴厲神情,溫泓玉拋開羞怯,鼓起勇氣問。


    不知怎麽,她明明嬌柔卻總是露出無畏無懼的神情,讓霍循內心湧上一股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他身邊真正敢違逆他的隻有穆哲圖,而她,是第一個這麽做的女人。


    他該生氣,卻莫名地被她支配。


    「我隻是……還有事得忙。」霍循避重就輕地回答。


    他知道,兩人隻要同榻,他一定會想要她,讓她真正成為他霍循的女人。


    但她就像朵迎風便折腰的花,如此纖柔、嬌小,絕對承受不了他的悍然給予,就算他再小心翼翼、再溫柔,她還是會受傷。


    他不想在她嫁來的第一日便因為承受他的欲/望而留下可怕的陰影,自此後懼他、怕他,無法忍受他的碰觸……如同謐婭每回見著他的模樣。


    在謐婭身上,他對妻子的欲/望讓他覺得自己是毫無人性的野獸。


    因此,他希望溫泓玉畏於接近他,卻不是真正被他傷害後的懼怕。


    可他不可能對她坦承自己不願與她同房的原因。


    聽到他的回答,溫泓玉稍稍鬆了口氣。「既然不是還未舉行儀式的原因,我堅持夫妻得同榻而眠。雖然這門親事是皇帝所賜,可既然我來了,便表示我願意當你的妻子,與你過一輩子,你不可以答應娶我,卻又一再丟下我。」


    霍循因為她的話,莫名地感到胸口隱隱發燙。


    這女人,無論是她的美,她想要經營兩人婚姻的渴望,她勇於表達想法的大膽,都在在讓意誌堅定的他一麵對她,便很難堅持原有的想法。


    而她說得輕柔,可那個「丟」字下得太重,無形透露的哀怨讓充滿責任感的霍循不禁憐她,又想開口為自己辯駁。


    「我……並沒有要丟下你……」


    「那就在忙完後回房,不管多晚都無妨,別擔心會吵到我。」微頓,她幽幽地補充。「在中原,隻有感情不睦的夫妻才會分房睡。」


    好大一個但書,霍循苦笑,他們才當一天夫妻,「感情不睦」似乎不能用在他們身上。


    唉,怎麽覺得自她來到鐵城、踏進堡內之後,他的生活似乎也要悄悄地改變了。


    「好吧,我答應你,再晚我都會回房。」


    爭取到夫妻間基本該有的親密,溫泓玉一張粉臉湧上火辣辣的熱。


    其實她還有話想說,她要夫妻同房並非要他盡快與她圓房……但願他不要會錯意才是。


    在蒙蒙天色完全亮起的前一刻,一直待在書房處理城務的霍循才拖著疲憊的腳步進了房。


    待他來到床畔,確定蜷縮在榻上的人兒睡得深沉後,他才悄悄脫掉上衫,躺上榻,卻又突然想起,她醒來後看到自己光著上身躺在身邊的模樣似乎不妥,於是又起身下榻,套上上衫後重新上榻。


    可是,和衣躺在榻上的狀況也不怎麽好。


    他可以聽到她規律和緩的呼息,可以聞到她身上的淡淡甜香,幽幽竄入鼻息,微微騷動他的心。


    麻癢由心尖處漫開,他隻覺全身的血液被那股幽香加了溫度,漸漸沸騰。


    早知道答應與她同榻而眠是件錯事,他怎麽可能睡得著?


    正當他猶豫該不該起身下床,離她遠一點時,一雙白玉藕臂忽然勾住他手臂。


    那滑嫩的觸感讓他不禁屏息,整個人僵住不動,而視線微微瞥向身側,眼底映入她揚起嫩唇,一臉滿足的模樣。


    「唔……好暖……」


    她應該還在熟睡,隻是感覺到暖意,便想要再靠近些。


    他應該拉開她,但她扣住他手臂的不隻一雙柔荑,那渾/圓飽滿、軟得不可思議的豐盈,以及那張粉嫩嬌顏,都緊緊貼著他肌肉堅實的臂上;而一隻玉白嫩腿更是過分,不客氣地越界,擱在他的腰腹間。


    此刻,威武強硬的城主儼然被當成一隻大暖爐,絲毫沒有抗拒的餘地。


    他欲哭無淚,數度想移開她的手腳,她便不依地擰起柳眉,牢牢抓緊他,手腳並用,蹭貼得更緊,堅持擷取他身上源源不絕的暖意。


    而此舉與火上加油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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