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塵微微一愣。


    在玉華觀時,裴瑤卮隱隱便有了猜測。


    誠如輕塵所言,除非梁太後是瘋了,否則,她想借這般牽強的理由除掉自己,那就實在是愚蠢至極。


    梁太後沒有那麽笨。


    所以,她這樣做,多半是為了——


    「往我身上加一個罪名,再用這個罪名來脅迫我,為她做一些事。」她推測道。


    輕塵一皺眉,「會是什麽事?」頓了頓,急著道:「她會脅迫您對殿下不利嗎?」


    裴瑤卮歪頭一笑,「要真是這樣,恐怕就要讓聖母失望了!——我可沒那個膽子!」


    輕塵剛鬆了口氣,隨即卻又捕捉到一個關竅,不由瞪大了眼睛道:「娘娘,您的意思是……若是別的事,您還真打算受她的脅迫麽!」


    裴瑤卮挑挑眉,心道,那就要看是什麽事了。


    梁煙雨方逝,玉華觀中事忙。舒遲閣中,裴瑤卮足等到第三天晚上,才等來了梁太後的鳳駕。


    「拜見聖母。」


    她福身行禮的空兒,宗姑姑便清了場,一時之間,室中隻剩了她與梁太後兩人。


    「相蘅,你應當知道,如今你的生死,楚王顧不到、李氏也顧不到。唯有哀家——」梁太後笑中帶狠,蠱惑似的告訴她:「唯有哀家,才能決定你這條命,究竟留是不留!」


    裴瑤卮一聽,二話沒說,就往地上一跪。


    「妾自知往日對聖母多有不敬,但求聖母您大人大量!饒妾一條命吧!」


    梁太後對眼前的情況很是滿意。


    這也是她第一次清楚地看著相蘅的臉,卻半點生不出厭惡之意,甚至於,還會希望她長得更像裴瑤卮一點。


    「你這張臉啊……」梁太後彎了彎腰,掐著她的下巴,目光透著幾分魔怔,「你這張臉,真是叫哀家又恨又愛!」


    「你怕哀家麽?」


    裴瑤卮低著頭,惶惶道:「妾……聖母母儀天下,鳳儀莊重,妾對您萬分尊敬,不敢有絲毫冒犯!」


    「嗬,」梁太後輕笑一聲,手中用力將她甩開,「你應該怕哀家。」


    她說:「怕,才知道忌憚。」


    裴瑤卮心頭默默一笑,暗道:那我恐怕是不能讓您稱心了呢。


    梁太後背對著她沉默半晌,徐徐呼出一口氣,回過身來,言歸正傳:「哀家不想讓你死。」


    「但如果你不肯聽話……哀家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裴瑤卮臉上閃過一絲喜意,轉瞬又成了懼怕,連忙道:「妾不敢!隻要聖母肯饒妾一命,無論您有何吩咐,妾定當傾力而為,不敢讓聖母失望!」


    「嗯,」梁太後點點頭,「你最好是這樣想。否則,不隻是你這條命,就連賢妃與你兄長相嬰,也都別想好過!」


    裴瑤卮心中發狠,嘴上連道不敢。


    梁太後顧自坐下,語氣幽幽地問道:「你可還記得,貴妃潘氏?」


    潘若徽?


    裴瑤卮暗自蹙眉,應了一聲,道:「不知聖母的意思是……?」


    「你呀,占便宜、吃虧,都在這一張臉上。過去呢,哀家恨你這張臉,可這會兒卻又不一樣了。」梁太後似是一笑,「哀家要你頂著這張臉,去讓皇帝,恨哀家所恨。」


    裴瑤卮思緒一頓,略一反應,便明白了。


    「恕……恕妾愚鈍,實在不明白聖母的意思。」她道。


    梁太後冷冷一哼。


    今次來承陽宮,見到梁煙雨,讓她想起許多舊時的事來。其中之一,便是當年煙雨遭廢之後,裴瑤卮轉眼便將潘若徽提拔到貴妃之位的事。


    「當年,裴瑤卮為了對付哀家的侄女,不惜與潘氏之女聯手,如今她是死了,可潘若徽卻還在。」


    乍聽梁太後此言,裴瑤卮多少有些意外。


    雖然,從梁太後之前的話中,她已經猜到,她是想借自己的手對付潘若徽了,可她沒想到的是,梁太後竟會以為,當年梁煙雨遭廢,是自己與潘若徽聯手促成的結果。


    這還真是誤會大了。


    她戰戰兢兢地問:「聖母想讓妾做什麽?」


    「哀家此來,見到煙雨之時,她就已經神誌不清了。」梁太後說這句時,話裏還透著傷感,可隨之語氣一轉,卻又狡猾陰險起來,「你說,一個臨終之際,神誌不清的人,乍然見到了死去多年的宿敵,這慌張恐懼之下,會說出些什麽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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