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太多了。裴瑤卮想起與梁煙雨那一麵,心中又憋悶了起來。


    難得,梁太後這回倒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聖母的意思,妾明白了。」她一副為難的模樣,抬頭望了望太後,似是想拒絕,可最後卻還是咬著牙點了頭,「妾……妾自當從命,隻求聖母踐諾,莫要為難妾的家人!」


    「你放心。」梁太後步履從容地來到她麵前,淺笑道:「哀家對聽話的奴才,一向寬憐得很。別說放過他們,隻要你事情辦得好,積陽郡公世子,轉天便是繁昌公主的駙馬。」


    「哀家言出必行,絕不會虧待你的!」


    「太後,您真的覺得楚王妃她……會聽話麽?」


    當晚,梁太後回到寢殿,宗姑姑侍奉她洗漱完畢,正待安置時,忍不住心中疑慮,出口如是問道。


    梁太後合著一身明黃色的寢衣,懶懶地歪在床頭,輕蔑一笑道:「她還有旁的選擇麽?」


    是,若說依照眼下的情勢,楚王妃確實別無選擇。可等稍後回了宮呢?


    「奴婢也說不上怎麽的,就是覺得,楚王妃這回……似是順從地太容易了些,也不知這其中會否有詐?」宗姑姑憂慮道:「娘娘細想想,等稍後回了宮,她的安危複又有了保障,到時候,她就算反悔——」


    「反悔?嗬……」梁太後出言截下她的話,笑了兩聲,道:「汝儀啊,你真當哀家這般蠢嗎?哀家又豈會不知,一旦回了宮,她的命就不是哀家想取便能取的了。」


    宗姑姑皺眉,「恕奴婢愚鈍,太後莫不是……另有高招?」


    梁太後胸有成竹地一笑,「相蘅是相氏的女兒,世族女子,哪個不是將家族的榮耀放在心尖尖上的?如今,皇帝有意賜婚,繁昌是哀家的親生女兒,她的婚事,還不是全在哀家許與不許之間麽?」


    聽她這麽說,宗姑姑頗有些意外,「您的意思是,此番楚王妃一旦成事,您便會將長公主許給相嬰?!」說著,不等梁太後回答,她又問:「可是娘娘,你對相氏不是一直……」


    「是,哀家的確一直不喜歡相氏。」梁太後臉上散了笑意,無奈歎道:「可這大半年,哀家一直為繁昌的婚事頭疼,這琢磨來琢磨去,卻也隻有相嬰,方才能讓哀家放心了!」


    宗姑姑明顯有些發愣:「娘娘……」


    梁太後沉吟半晌,才道:「這國之局勢如此、朝之局勢如此,哀家雖相信自己的兒子把得住這個皇位,但卻也……」她低了低頭,聲音輕如飛絮:「卻也不得不思量到一個萬一。」


    這回,宗姑姑明白了。


    太後娘娘這是……這是擔心有朝一日,陛下會不敵楚王麽?


    這想法一冒頭,她心間巨顫,怔怔地望著自己伺候了幾十年的主子,一時,竟覺陌生。


    「娘娘……您,您這話說的,當真是叫奴婢害怕!」宗姑姑道,「奴婢還以為您一向相信陛下,從未將李氏母子放在眼裏呢……」


    「別說你了,哀家初初有這想法時,自己都驚著了!」梁太後苦笑道:「哼,李氏母子,哀家到這會兒也一樣不放在眼裏,隻是……」頓了頓,她搖了搖頭,「汝儀,你沒做過母親,不會明白哀家的這份兒擔心。」


    宗姑姑唏噓道:「娘娘是真心疼長公主……」


    心疼麽?自負如梁太後,此刻聽了她這話,臉上也不覺臊了起來。


    「以前還不覺得,也是這回打算起了她的婚事,哀家方才驚覺,自己是有多虧欠這個女兒。」她道:「他們倆小時候,哀家的心思全在皇帝身上,先帝的心思……不提也罷!哀家給了女兒不少的委屈受,想來想去,也就隻有在她的婚事上,忍下自己的這點兒不情願,成全她一個萬無一失了!」


    而相嬰,便是她縱覽國中名門,所尋出來的唯一個人選。


    另一頭,梁煙雨的死訊傳回宮中,不日,蕭逐便下旨,允準慶樂侯領回玉華真人法身,歸葬祖墳。


    這信兒甫一傳出,便引得流言紛紛。承陽宮內的宮人彼此間議論起來,除了少數幾個唏噓感懷的,剩下,便全是譏笑的。


    「宮人們如今都拿梁氏比徐娘。皆議論說,皇帝這旨意,聽著像是給慶樂侯恩典,可再想想,梁氏原是宮妃,身後卻要送還母家,雖說不必做孤魂野鬼了,但於梁氏一族而言,多少還是份兒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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