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之後,她自己又覺得這問題問得實在沒意思。


    怎麽會好呢。


    「我能……能做些什麽麽?」她站在蕭邃麵前,誠懇發問:「——任何能讓母後好受一些的事。」


    蕭邃看了她一會兒,平靜地問:「你能回到過去,然後在梁太後讓你同赴承陽宮時,直接拒絕嗎?」


    裴瑤卮噎住了。


    他又說:「相蘅,你有的是理由可以拒絕。你明明可以不去。」


    你明知道承陽宮一行等著你的是什麽,可你偏要以身犯險。


    「我知道我可以不去……」


    但是……


    她與蕭邃對視片刻,目光極盡掙紮。去承陽宮的目的,她不能說的,這也就代表了此刻站在他麵前,她所能說的話就隻剩了一句:「對不起,我錯了。」


    「‘對不起’,沒辦法讓逝去之人死而複生,後悔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表麵的平靜一點點被撕開,他的語速快了起來,說話間,驀地起身重新來到她麵前。


    他抓著她一隻胳膊,狠聲問:「如果宋姑姑未曾與你同去呢?那今天……本王要辦的是誰的喪儀?」


    裴瑤卮愣愣地看著他,目光相觸之間,忽然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來了些其他意思……


    激怒他的,不僅僅是宋姑姑的死,還有……對她此行安危的後怕。


    一旦想通這一點,她就沒辦法與他扭著性子來了。


    「蕭……」她不自覺地去握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耐著性子、軟著語氣,輕聲道:「殿下,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怎麽罰我都行,我……」


    「我錯了,你別生氣……」


    翻來覆去,隻有這一句話。


    蕭邃有些鬧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想的。


    明明他素來厭恨這種既成事實之後的愧悔與道歉,可眼下看著她這樣小心緩和,這樣難過哀傷的樣子,他就半點都沒了與她‘算賬’的心思。


    當晚,裴瑤卮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哄不好他的準備,可不曾想,最後,他竟未曾拂袖而去,反而就宿在了合璧殿。


    寢殿中,燈燭俱滅,她躺在床上,睜眼睜到後半夜,半點睡意也沒有。


    不知第幾次翻身之後,她聽到耳邊傳來一把清明的聲音,問她:「為何事煩憂?」


    裴瑤卮被嚇了一跳。


    她撫著心口,緩和著呼吸,蕭邃見她許久未言,又說道:「你心裏裝著事——不是宋姑姑的事,我想知道是什麽。」


    是什麽?裴瑤卮在暗夜中苦笑,讓我怎麽告訴你是什麽?


    她正合計著說辭時,忽覺錦被被人掀開了一條縫,隨即,一隻溫熱的手掌摸索過了邊界,輕輕地握上了她的手。


    一時之間,她愈發精神了。


    蕭邃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麽做。大抵,是她的疲憊傳染了過來,也讓他跟著不安。於是,他便想讓她知道,在自己身邊,她是安全的。


    他的聲音,又放輕了一些:「承陽宮裏,你見過梁氏,是她同你說過什麽,還是……」


    她截斷了他的話,忽然問:「每個男人,都一定會見異思遷、都一定要三妻四妾嗎?」


    急促的聲音響在寂夜,很是突兀。


    蕭邃有片刻的怔愣,隨即卻是一笑,「當然不是。」他道:「貧賤夫妻百事哀,哪還有閑錢納妾收小。」


    裴瑤卮聽得出來,他有意想活絡氣氛,可她卻無意如他所願。


    「那就是說,王孫公子、世家顯宦——舉凡有這個閑錢的,就一定不能免俗咯?」


    「不是。」他的語氣正經了一些,頓了頓,愈發堅定地說:「不是的。」


    「怎麽不是?」她反問,跟著就笑了,「你就是啊。」


    隨著話音落地,她也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蕭邃很久都沒說話。


    「蕭邃,」她忽然‘膽大包天’的喚了他的名諱,而後,以無比平靜的語氣問道:「你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多久?」


    一天?一月?一季?還是一年?


    還是,一生?


    你喜歡過裴瑤卮嗎?


    這句話,她隻敢在心中隱秘地問,卻不敢宣之於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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