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瑤卮卻壓根沒考慮她這法子:「表哥同大哥一向是一個鼻孔出氣,你這法子,想想就成了,當不得真。」


    也是,紡月想,世子不同意的事,表公子那裏,十有八九,也是不會點頭的。倒是自己糊塗,病急亂投醫了。


    主仆倆正接連歎氣之時,外頭傳來織風的聲音,邊往屋裏跑,邊一聲聲歡喜地喚著‘姑娘’。


    「做什麽?」裴瑤卮興致不高,懨懨地問:「太子妃的人選定了?我落選了?」


    織風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接連呸了數聲。


    「呸呸呸!您竟說晦氣話!」織風急著道:「天子詔下來了,世子讓您去前頭聽詔呢!」


    裴瑤卮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武耀十九年九月十五,她十五歲及笄之日,天子詔令,聘之為太子妃,翌歲成婚,進東宮。


    冊妃詔下來後不久,蕭還回京,來裴府找她玩,甫一進門,便見著了一隻半死不活的‘女鬼’。


    裴瑤卮懶懶倦倦的,鬢發疏於搭理,隻鬆鬆一挽,麵孔青白,也不知是幾日沒好好睡覺了,直像是剛被人送墳頭拋出來一般。


    「你至於嗎?太子妃啊!那可是太子妃!」蕭還往羅漢榻的另一側一坐,‘開導’她道:「多少人做夢都坐不上的位子,你倒好,讓你嫁給我哥,跟要殺了你似的!這也就是我罷了,若是讓外人瞧見了,還不得說裴氏不敬天子皇族?治你個大不敬之罪你就知道厲害了!」


    裴瑤卮無力地白了他一眼,「既然有人惦記,那就快讓‘有人’做你嫂子去!我——」她說著,霍然起身,豪氣幹雲地指天喊道:「我寧與蕭郎作路人,但張豔幟不奠雁!」


    蕭還捂了把耳朵,敷衍著打了個手勢,讓她坐下,「行行行,知道你對妓子倡人之業有興趣還不行麽!喊什麽喊,叫人聽了去,丟不丟裴家的臉!」


    裴瑤卮力氣一卸,臉色就又苦了下來。


    「阿還……」她轉頭眼巴巴地望著蕭還,哼哼唧唧道:「你看我都這麽難受了,你能不能幫幫我呀?」


    蕭還瞥了她一眼,唇邊露出卻之不恭的笑意。


    「祖宗,您就別指望我了。」他道,「帶你逃婚這本事,反正我是沒有——我岐王府一脈還不想找死。」


    裴瑤卮怒道:「誰跟你說這個了!」她從旁湊了湊,「我說婁箴!婁箴!」


    「唔……同譚氏的那樁人命官司啊?」蕭還恍悟一笑,「那你還不如跟我說逃婚的事呢!」


    「逃婚這事兒用不著你,裴氏之女不想嫁東宮,我也不是第一個了,前輩有例子給我學,我自力更生就是!」她來到蕭還身邊,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不過婁箴這事,迫在眉睫,你要是不幫我——咱倆這十幾年的交情,到今兒也就到頭了。」


    蕭還眼睛一眯:「你威脅我?」


    裴瑤卮一眯眼睛:「真正威脅你的話我還沒說呢——憐憐……」


    「行行行行行……」蕭還倏地打斷她的話,起身理了理衣裳,臉色很是變幻了一番,才勉強道:「我,我看看我能做什麽。」


    之後發生的事情讓裴瑤卮知道了,一旦遇事兒,隻要有蕭邃在,蕭還便絕對不會去想第二個解決辦法。


    「今日一早,太子親至塵都府衙,詳問婁箴一案。半個時辰前,太子傳了東宮令,特赦婁箴死罪,著徒詔獄三年。至於譚氏——」


    裴長歌看著滿眼期待的妹妹,唇邊也生出了些似有還無的笑意。他接著道:「譚氏濫用秘術,奪運謀財之案,太子也已著令廷尉府嚴查,想必,不日便會有個定論。」


    東宮的一道特赦令救了婁箴的性命,也讓裴瑤卮對素未謀麵的太子殿下感激涕零。


    在婁箴遷去詔獄當天,她給蕭邃寫下了第一封信,並挖出了自己珍藏多時的月光釀,托蕭還一並贈予東宮,聊表感激之意。


    送出那封信時,她最不期待的便是他的回信,可後來,當她學會了期待之後,他卻又一手摧毀了她所有的希望。


    寂寥的夜將遙遠的回憶都變得生動,裴瑤卮沉沉歎了口氣,抱著枕頭仰躺在床上,夢囈般的念叨著‘春天’、‘秋天’,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疲憊地睡了過去。


    翌日頭午,她打著親自下廚的由頭,去了趟王府後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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