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潘氏大帳。


    潘整趕到父親的帳外時,裏頭的怒吼聲已近嘶啞,讓他不忍心聽。


    本以為被周國算計一道,便是頂天的噩耗了,可當他聽到父親的心腹來報,說是淘漉童氏戰前反水,轉投當庭時,他方才明白,何為屋漏偏逢連夜雨。


    「世子,咱們的人截下了一封潘貴妃發給童氏的書信,貴妃在信中通篇為皇帝說話,許諾童氏,隻要此間回頭,過後絕不翻舊賬,若能於平叛有所助益,更會予其加官進爵之榮,讓其永享富貴!」


    「郡公為試探童氏忠心,仍將此信原封不動發到了淘漉城,誰料緊接著便有回信發出,童氏在信中對貴妃百般聽從,說是感恩戴德也不為過!」


    潘整聽完這些話時,心頭已近麻木。


    「果然呐……女人,是信不過的。」他想起潘若徽來,想到她那副逆來順受的臉孔,忽覺很是諷刺。


    原先,他知道母親在聽聞潘若徽有孕之後,對她起了戒備之心,還頗覺母親多心。他以為那麽一個從小到大被潘府調教得唯命是從的聰明女孩,是不會被一個孩子衝昏頭腦,轉投蕭氏一方的。


    他以為潘若徽足夠聰明,他以為她的聰明,能戰勝女子的母性、能戰勝女子的感情,可現在呢?


    「哈……錯了。」一隻手張了又合,潘整臉上盡是落寞的諷笑,「是我不自量力了。看不到自家的漏洞百出,竟走上了這麽一條蚍蜉撼大樹的路……」


    當真是而今才道當時錯。


    「世子……」下首站著的陳荀滿麵淒惶,「世子啊,難道咱們的路,當真走絕了嗎?」


    潘整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連句‘不然呢’都懶得說了。


    潘氏敢反,倚仗什麽?


    遠雁夔氏之助,以及童氏與詠川連通一線,直取南都的地利。


    可鬧了半天,這會兒擺在眼前的,又怎樣的局麵呢?


    遠雁夔氏,是宇文氏座下一等一的忠臣。


    淘漉童氏,被潘家的‘自己人’三言兩語地就給策反了。


    根基都塌了,還指望蓋什麽大廈?


    潘整坐在帳中高座上,闔眸遮去滿帳的悄愴,一點點將心底的頹喪嘲諷收撿起來。


    片刻後,他睜開眼,霍然起身,直奔父親那裏去。


    ——還沒到最後,眼下,自己還不能倒。


    潘賢的寢帳中,滿地狼藉,幾乎已沒了可堪落腳的地方。


    也曾叱吒一時的莞郡公,此間摔躺在地上,背後靠著歪倒的椅子,手邊是一方碎成了兩瓣兒的賀蘭硯,任由墨汁浸染了半掌,也再無半點反應。


    潘整站在帳前注目凝視了父親片刻,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大步上前,伸出鐵鉗般的手臂,穩穩地將父親扶起。


    「父親,還沒到最後一步,您不能放棄。」


    接二連三的噩耗,讓潘賢不日之間便似老了十歲。


    他抬了抬渾濁發黃的雙眼,怔怔地看向兒子,「還沒到最後一步?」半晌失神後,他笑開了,「哈……」


    潘賢猛地一使力,狠狠將潘整推開,眼裏冒火一般決絕地怒喝:「已經是最後一步了!你還看不清楚麽!沒有路了!」


    前進無門,後退無路,左左右右,除了反水的心腹,就是假意的盟友。


    如今的赫赫南都,就是一座四麵楚歌的死城,哪還有路?


    這謀反一事從沒有萬無一失,早在起兵之前,潘賢也曾想過,最後或許自己會一敗塗地——可不是這種輸法。


    他魂不附體,騰騰後退幾步,似哭似笑地低喃道:「枉我潘賢要強了一輩子,到最後,竟以這等方式收場……從位極人臣,到天大的笑話……我就是個笑話啊!」


    潘整雙眉緊皺,不眨眼地看著父親,定定地上前一步。


    「還有路。」他道:「北上不成,我們還能南退。退回望塵,韜光養晦,來日——父親,來日我們潘氏定還能東山再起!」


    「南退……?」潘賢聞聽這兩個字,笑意卻愈發勝了。


    他想起了片刻前剛剛收到的南境奏報。


    他挪動目光,四下搜尋了一番,原想找出那封奏報來給潘整也看一看,可目之所及,又全是狼藉,索性,他也懶得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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