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他看向她,鄭重地一頷首,眼中含著感謝:「夫人你也做到了。許國公早已被廢,一脈男丁皆絕,潘誡……我都快記不得他的容貌了。」


    說來也怪,當初那樣恨的一個人,這才幾年?十年?說記不得,也就記不得了。


    文夫人又道:「可後來的諾言,我卻辜負了。」


    她直起身來,慚愧地望著潘賢:「夫君啊,若不是我一直慫恿著你更進一步、再進一步,若是當時與夔氏結盟時,我能多勸你一句慎重,或許咱們也不會……」


    潘賢搖頭,打斷了她的話。


    他道:「我與夫人,一生誌氣相投,你的心意,亦是我的心意,即便沒有你,我走到這一步,也是注定。」


    「你想知道‘或許’?那我來告訴你,沒有你,我還是一樣不服潘誡,一樣恨他不拿我當人看、恨他從小到大欺壓我,沒有你,我還是會窮盡心力與他為敵,不同的是,這條路上我形單影隻,極有可能,潘誡到現在都還是許國公,極有可能今日的江山也會是另一番模樣……極有可能,我早敗在他手底下了,更不必去盼這些年的位極人臣了。」


    文夫人淚意隱隱,心緒湧動:「你心裏,難道就半分也不怪我嗎?」


    潘賢一笑,重新將她攬入懷中。


    「夫人啊,實話是——」望著南方,他道:「你我對不起潘氏一族,可你,始終對得起我。」


    馬車行出去沒半個時辰,潘整便在一陣顛簸中醒了過來。


    剛睜眼時,他還有些迷糊,不自覺地便要去摸僵疼的脖頸,可手伸到一半時,他忽然一個激靈,隨即,整個人都定住了。


    車中除他之外,尚有兩人,一個是被蒙了眼、堵了嘴、五花大綁的蕭運,另一個,便是陳荀。


    「世子,您醒了!」陳荀湊過去,又是歡喜,又是膽怯。


    他自詡跟著潘整的時日足夠長,可麵對眼前的情況,他還是無法推測,主子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潘整昏睡之際,他就一直在想,若然世子醒來,非要調轉馬頭,回去與郡公、夫人同生死,自己又當如何?


    真要是那樣的話,自己……攔得住他嗎?


    那頭,潘整坐直了身體,低著頭,沉吟片刻後,忽然問道:「是父親的意思?」


    陳荀有些意外。


    他並未想到,世子問出這話時,態度會如此平靜。


    艱難地點了點頭,他道:「世子,郡公與夫人……他們舍不得您,讓您千萬好好活著,世子,隻要您還活著,潘氏還會有來日的!」


    陳荀做好了搜腸刮肚,傾畢生所學來勸解他的準備,可潘整聞言,隻是抬頭看了看他,半晌,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陳荀愣住了。


    「世子……」他惶惶道:「您……您沒事吧?」


    潘整搖搖頭,沒有說話。


    沒有預想中的喧鬧,沒有執意回轉的波折,陳荀見他就這麽坦然接受了麵前的一切,一時,竟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省點力氣,不用琢磨我的心思,也不必擔心我會自己跑回去。」潘整忽然說道:「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父親母親的安排,我不會辜負。」


    我也不敢辜負。他默默地想。


    「世子,您能這樣想就好……」陳荀道,「郡公和夫人那邊……咱們手裏還有相垚呢,說不定……說不定……」


    潘整懶得睜眼,背靠著車廂,漠漠嗤笑一聲。


    「這天下不姓相。」他道,「沒有說不定。」


    父親與母親,沒有機會了。


    馬車朝著東南方向不眠不休地跑了兩天一夜後,方才得來了第一次整頓休息。


    說來也巧,這野外落腳的破廟,離著疏凡郡,不過百裏。


    「非得停在這兒麽?」潘整站在門前,眉目不展,顯然對這個地方十分不滿意,「輿圖拿來,我看看。」


    陳荀依言將輿圖奉上。潘整看了一會兒,除了眉頭越皺越緊之外,卻是半句話都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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