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麵對蕭邃的質問,他幾度欲言,卻又到底說不出什麽來。其實,他也不是蠢人,之前他也曾想過,這回秦王府之行,似乎是太順利了些。這順利的背後,或許是某些人有意為之,請君入甕,特意為他打開了方便之門也未可知,但,這終究也隻是一種可能罷了。


    相比之下,另一種可能的後果,才是整個東宮都經受不起的。


    想來想去,他還是道:「殿下,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耽誤不得,既然有風有影,總要詳查一番才是!」


    「我說了。」蕭邃負手冷聲道:「等蕭還。」


    聞言,尉朝陽低頭皺了皺眉。


    他目光微直,冒著風險,徐徐道:「殿下,請容屬下多嘴一句,世子與裴氏之女是自幼的交情,且新娶的世子妃又是秦王的表妹,此事之上,您不該倚仗他。」


    果然,這話甫一出口,蕭邃立時便沉著聲音,警告著喊了聲:「尉朝陽。」


    尉朝陽俯身叩了個頭。


    「殿下明鑒,屬下並非質疑世子待殿下之心——恰恰因為屬下知道世子是重情重義的人,而殿下更從來以世子為肱骨,是以此事才更不應該讓世子牽涉進來。」他抬頭望向蕭邃:「否則,一旦事情的真相不好看,那世子,便會第一個陷入到兩難之境中!」


    蕭邃神色微變。


    尉朝陽說了這麽多,也就是最後這句話,對他而言,還有些道理。


    「你先下去吧。」片刻,他道:「讓我想想。」


    尉朝陽一走,東宮內殿,便如深穀幽洞一般,靜得可怕。


    蕭邃將那些書信攏好,挨個拆開過了遍眼,隨即,便統統投入炭盆,燒了個一幹二淨。


    他在害怕、在不安,也在惶恐。


    他還是不相信,裴瑤卮真會這般不堪、這般費盡心機地算計自己,可另一方麵,他的信心,到底也有了些動搖。


    裴瑤卮默默體會著這一切,既想責怪蕭邃對自己那星星點點的不信任,可易地而處,她想起了彼時的自己,又覺得自己也沒資格去怪罪他——畢竟,那時候,在聽說太子黨打壓自家兄長、太子殿下本人,更與自家嫂嫂有所往來之後,她對蕭邃,也不能說是毫無疑慮的。


    也不知,這究竟是三人成虎之下的理所當然,還是少年時的兩人,對於彼此,終究缺了點穩如泰山的信任,方才給了宵小之輩可趁之機。


    此事之後,直到武耀二十年上元,尉朝陽依舊奉命日日跑一趟岐王府,可懷國公府那邊,卻再沒送過來一封信。


    上元家宴,蕭邃喝了些酒,出來透氣時,還在問尉朝陽:「今日可去過岐王府了?」


    尉朝陽皺著眉,眼裏既有憂切,又有對裴瑤卮的憤恨,半晌,才咬著牙道:「去過了,依舊什麽都沒有。」


    蕭邃看著月光的眼睛微微一闔,不知是什麽情緒被遮蓋住了。


    「殿下!您就聽屬下一句,醒醒吧!」尉朝陽道:「您且看自從那丫鬟掉了信之後,裴家可還送過一封信過來?依屬下看,這就是裴家那姑娘知道戲演不下去了,不好意思再自取其辱了!」


    「夠了!」蕭邃低斥一聲,喝斷了他的話。


    他心頭的動搖,越來越重了。


    他想,等過完這個年,即使不合規矩,自己也勢必要去一趟裴府,見一見她,將這些事情,親口與她問個明白。


    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是,沒等他鼓起勇氣去見裴瑤卮,她那邊便又來信了。


    尉朝陽從岐王府取了信來交給他,蕭邃看完之後,心頭驀地涼了半截。


    看出他臉色不對,尉朝陽連忙問道:「殿下,出什麽事了?」


    蕭邃慢慢坐回椅子上,緩緩搖了搖頭。


    那信上說,二月初一時,她會去昭業寺進香,屆時,邀太子殿下前去寺中一見,有些事情,總要說個明白。


    什麽事要說個明白?


    他們倆之間,有什麽事,需要說明白?


    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如同驚堂木拍在他心口,依約已將這一季的傾情相付,都定罪成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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