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遠處站著的婁箴,卻被這兩人的啞謎弄得一頭霧水。


    「你知道的不少。」轉瞬,汲光便恢複如常。他邊說,邊微微頷首,恍惚間不知想起了誰,片刻又似歎非歎道:「溫晏給你講了不少故事。」


    那零星的得意來去匆匆,在裴瑤卮心裏,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他記得元恪太子。


    他怎麽會不記得元恪太子?


    那是先帝與德孝裴皇後所生的元嫡長子、榮宣公主的同胞兄長,元光十二年,未滿三歲即夭折,先帝大慟,追贈皇太子,冊諡元恪。


    稚子夭折,無論帝宮內外,向來都不算稀罕事。世人也從未將成帝朝這首位皇太子的幼殤,與這位國師大人聯係在一起。


    想想也是,先帝為人父、為人君,若然真被旁人害死了兒子,他又怎麽會不讓那人償命呢?


    可裴瑤卮偏偏是極少數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她知道,先帝就是沒讓麵前這人為親子償命。


    他隻是廢了他的國師尊位,將他圈禁在了不可台中,一關,就是二十八年。


    至蕭逐登基,往後又是四年。


    「三十二年……」裴瑤卮輕喃了一聲,咳了兩聲,目光一轉,別有深意地望了婁箴一眼。


    她歎道:「世人皆以為國師大人在這不可台圈地為牢,誰又知道,三千世界,肯為閣下疲於奔命之人,還有多少?」


    汲光似是算了算,最後卻告訴她:「我亦不知。」


    這話讓裴瑤卮膽寒。


    「溫晏叔叔曾說,汲光是於這人間而言,最為危險的人物。」她說,「可我再問他為什麽,他卻不告訴我了。」


    說完,她巴巴地看著他,那雙眼睛似乎在說:這時候,就該你親口告訴我原因了。


    汲光在踏來前殿之前,心頭還未決定,究竟是要糊弄她,還是索性將真相告訴她。


    然而如今看來,溫晏那個陰魂不散的,卻在老早之前就已經替他做好決定了。


    他想,她知道的夠多了,沒有忽悠的必要了。


    可開口,他卻先問:「溫晏常與你提起我嗎?」


    「大梁的孩子,有幾個不好奇汲光的?」她笑道:「至於溫晏叔叔……我若有您這樣一位師兄,旁人問起來,想必我也是要滔滔不絕的。」


    滔滔不絕麽?


    汲光卻提點她:「可他卻沒告訴你我為何危險。」


    裴瑤卮麵上一怔,有點不高興。


    汲光不像個長輩,可對她,卻很有包容之心,稍加一逗,絕不過分。


    他著意打量了眼她膝上的劍,跟著問:「他可曾給你講過這把劍的來曆?」


    裴瑤卮歎道:「不瞞您說,此劍的廬山真麵目,我這也才是第一次看得真切。」


    汲光又將那劍望了許久。


    「這是長冥劍。」他說。


    意料之中,裴瑤卮登時一愣:「‘長明劍’?」


    他搖了下頭。


    「你說的長明劍,是光明之明——是溫家手裏的那一把。」他道,「我說的,是幽冥之冥——長冥劍,正是你膝上的這一把。」


    「長冥……長明……」她眉間疑雲滿布,來回念了數遍,再度朝汲光看去。


    汲光也是大方,不與她繞圈子,直接告訴她:「你死後三年,殘魂被困於此劍之中,蕭邃以鮮血為你祭,漸漸修複了你的魂魄,方才有你一年前重生之事。」


    「我需要你重生。唯有如此,我才能以你這曠世無雙的命格運數設陣祭劍,從而達成我的目的。」


    「從去歲至今,你重生已有一年,我以為是時候了——我以為你的魂魄與命格,已然被蕭邃完全修複了,可適才我這一陣設來……」說到這裏,他遺憾地搖頭歎了口氣:「不想卻是不成。」


    他看著裴瑤卮,琥珀色的眼睛裏依舊冷冷淡淡的,不帶情緒,可裴瑤卮就是覺得他像是亟待捕食的猛獸。


    他說:「還不是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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