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都內外,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先帝最後,雖說將皇位傳給了蕭逐,但他心裏,終究還是想著要保全蕭邃的。此事讓蕭逐對蕭邃的恨意接連翻了好幾番,以致於在其登庸之初,恨不能把每時每刻,都用來琢磨如何除掉蕭邃。


    那個時候,裴瑤卮也還恨著蕭邃,隻是,她比蕭逐要冷靜許多,知道新帝登基,除了對手足下手之外,尚有許多濟世慰勉之事要做——那才是真正耽誤不得的事。


    於是某一日,蕭逐在長秋宮用晚膳時,她便與他進言,諫他暫且放一放北境那邊的事,還是要將精力多放些在撫庶安民上,待人心歸附之後,再想其他也不遲。


    誰料,這一番話,竟就此開啟了她與蕭逐之間,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相處方式。


    「把北境的事擱一擱?」蕭逐聞言,臉色立時就冷了下來,當著宮人的麵兒,半點兒餘地也不留,直接就問她:「怎麽,難道你是怕朕傷了他,於心不忍嗎?」


    這是蕭逐第一次這般鋒芒畢露地同她質問。


    迎著他滿是懷疑的眼神,有那麽一刻,裴瑤卮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覺得眼前的人,是她從未見過的。


    回過神來,她先將一旁侍膳的宮人都給打發了下去,隨即擱了筷,不疾不徐地擦了擦嘴,最後才平靜地望向他。


    「我不忍什麽?不忍楚王死?」


    她輕輕哼笑了一聲,搖搖頭,耐著性子告訴他:「我是不忍你才剛登基,便將皇子時期,那十幾年積攢下的好名聲都給敗光了。」


    試想,哪個明君登位,是一件仁政不施,上來就隻想著如何手足相殘的呢?


    可蕭逐疑心即起,便似鑽進了牛角尖,任憑她如何細聲細語,都隻覺得這是她心虛的緣故。


    「嗬,是麽。」他漠然哼笑,移開目光,執杯飲了口酒。


    桌案下頭,裴瑤卮雙手攥在一起,極力壓製著脾氣。想了想,她還是盡量好言道:「可是今日朝堂上生了什麽事,叫你不開心麽?」


    「朝堂上能有什麽事。朕是天子,滿朝文武,誰敢逆朕的意思?」說著,他有意看了她一眼,飽含深意道:「終究不消停的,總是蕭牆之內罷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忍,也就不是她了。


    「我惹你不開心了?」她輕笑一聲,眼裏冰冰涼涼的,「勸你工仁政、暫止殺戮,這是我錯了?」


    蕭逐臉上怒意一閃,一掌拍在膳桌上,霍然起身:「那也得看你是勸我不殺誰!」


    「……明白了。」


    半晌,她點點頭,仍自坐在那裏,冷靜地問:「你的意思是,往後事關蕭邃,我就不能說話,說話便是向著他,是不是?」


    蕭逐瞪著她,似乎被氣著了,半天沒出聲。


    那是裴瑤卮腦子裏第一次閃過‘所托非人’四個字。


    「我陪你走到這個位子上,時至今日,你反倒要來懷疑我與他不清不楚了?」


    她很想問問他:既然如此,你早幹嘛去了?當初又何苦找上昭業寺,非要拉著我與你合作?


    可是,那時候的她,對蕭逐到底還是有些期待的。


    所以,她沒有這樣問。


    她隻是難得妥協一回,點著頭,告訴他:「既然如此,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事關北境,我隨你的意就是了。」


    於是,第二天早朝之後,蕭逐留了薑軼在淩雲殿。及至傍晚時分,一道諭命傳出——正是天子假托中宮皇後之意,將漣川伯薑軼親妹,賜予楚王為側妃之諭。


    當時,裴瑤卮在長秋宮聽到這消息,忍了又忍,到底還是將手邊的鎮紙狠狠砸了出去。


    那時候,她恨的,是蕭逐對自己的不信任。


    而今天,麵對著蕭邃這似真似假的抱怨,她卻是當真成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見她磨蹭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蕭邃樂了,蹭著她的脖頸問:「你咿咿呀呀說什麽呢?是不是也覺得我特別可憐,連婚姻大事,都做不得主,隻能任由那糊塗的月老亂點鴛鴦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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