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非衣微微一愣。


    汲光麽……


    「太冒險了。」良久,他還是搖了搖頭:「我還是傾向於調虎離山。」


    宇文芷君問道:「調虎離山為什麽?」


    他再次將輿圖掃了一遍,道:「你現在若要調兵去護西北,那最快的兵馬,自然就是西南大軍。可西南防備一旦有疏——」


    他話未說完,便被她打斷了:「西南四十萬大軍,我能都調去西北麽?」


    趙非衣搖搖頭。


    「用不著都調去,西南邊線關卡諸多,咱們手裏握著的,素來易守難攻的兵家必爭之地不少。你隻要調兵北上,勢必便會留出缺口,梁國隻消能趁勢奪得一二個關卡,那來日戰起,於他們而言,便都是大大有利之事。」


    宇文芷君眉頭一皺,煩躁地閉了閉眼。


    有那麽一刻,趙非衣忽然明白了。


    鎮安公主一向聰睿,自己能說出來的這些,隻怕她早已都想到了。


    「芷君,你是在害怕,還是在為難?」他問,「又或是,兩者皆有?」


    是害怕,還是為難?


    大抵是兩者皆有的。隻是,光是這兩個詞兒,又滿不夠來形容鎮安公主此刻的心情。


    「我有什麽好怕的。」她不屑地輕哼了一聲,拂袖從輿圖前走開,雲淡風輕道:「大不了,就是白折騰一回罷了。退一萬步說,即便西南要塞失個仨倆的,隻要梁國那不死不休的兄弟倆都還活著,天長地久,我還怕等不來個機會麽。」


    趙非衣眼色一黯。


    「公主說得是。」


    他原地轉身,看著穩穩坐在書案後頭的女子。兩人成婚八年有餘,他見過她任性、耍脾氣,成日家忙三火四地動怒,但真到大事來時,她又總是這樣輕描淡寫,不管心頭慌成什麽樣,都從不流露出一分無措之態。


    他喜歡這樣的主上,可眼前這個,卻是他的妻子。


    想著前些日子撞見她與夔家那小子牽扯不清的場麵,他不合時宜地又顧自耍起了別扭,一雙眼緊緊盯著她,似是存了心,非要見到她手足無措的模樣才罷。


    這樣想著,他唇邊透出一抹不懷好意的淺笑,意味深長道:「這機會麽,確實總是會有的,但天長地久,終究會落到誰的手裏,便不一定了。」


    宇文芷君不動聲色,可迎過去與他對視的目光裏,卻隱隱多了一分狠厲。


    兩人間隔著些距離,涼風帶動未關緊的窗格吱呀擺動,愈發襯得書房裏幽靜沉謐。


    不知過了多久,她往椅背上靠了靠,眯著眼,沉聲喚道:「趙非衣。」


    抱臂倚在一邊的駙馬爺垂眸一笑,抬眼如稚子般天真問道:「公主有何吩咐?」


    宇文芷君沒有與他玩笑的心思。


    八年來,她一直有許多問題想從他那討要答案,可她知道,真正的答案——能讓自己毫無懷疑的答案,問,是問不出來的。


    是以,兩人你來我往,說過許多玩笑試探,但她卻從未真心實意去問過他什麽。


    可這一刻,不知是哪根兒弦不對了,她忽然很想知道——


    「你是忠臣嗎?」


    趙非衣愣了愣。


    宇文芷君在問出這句話時,自己也愣了愣。


    這從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問題,亦非她想問的問題。


    片刻之後,趙非衣淡淡一笑,眼中閃過一抹不曾被人發覺的落寞。他說:「我當然是。」


    宇文芷君便又問:「忠於誰?」


    他垂眸想了想,卻是笑而不語。


    見此,她心頭一緊,不自覺蹙眉道:「答都不敢答……你心虛啊?」


    駙馬爺搖了搖頭。


    「公主對我的疑心一直在,任我如何回答,又有何區別?」他道:「既然如此,還不如省些口舌,多你與說些閨房蜜語,說不定你還能更相信些。」


    宇文芷君少有地將他這不正經的話聽進去了些。她默默忖了忖,竟覺得他說得也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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