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後,兩人在後頭園子裏散步,裴瑤卮想起昨夜兩人攤牌攤得突然,有許多話還沒來及說明白,便同他道:「這會兒趁我心情還好些,你還有什麽想問的,便都一並問了吧。」她斜了蕭邃一眼,「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店啊!」


    蕭邃笑了笑,捏了捏與自己十指緊扣的那隻手,道:「我家夫人這般聰明,會不知我心裏有何疑惑?」


    裴瑤卮挑眉哼笑:「那可真說不好了。我還覺得我家夫君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呢,看事看物,都該比我清明透徹——這樣說來,哪裏還有我給你解疑的份兒呢?」


    蕭邃一聽,佯作苦惱道:「那我若是沒有夫人想得那般聰明,夫人會嫌棄我嗎?」


    「唉……」裴瑤卮沉痛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比他更苦惱。


    「夫人沒出息。」她說,「夫人不舍得。」


    幾點梅花被春風送到空中,將小徑畔駐足相擁的兩人襯出一段旖旎。


    說起來,蕭邃心裏自然是有疑惑的,而這其中首當其衝的一點,便是裴瑤卮對他的態度。


    「我其實很不明白,你為什麽會信我的話。」


    他道:「我說喜歡你,你就信了,你甚至都不跟我強求解釋。還有武耀二十年,昭業寺中的事、你那個侍女的事,這些你都是怎麽知道的?」


    他自認自己記得沒錯,當年織風死時,裴瑤卮是給了厚葬的,一點也不像是背叛主子,東窗事發的模樣。她既然那個時候不知道,那後來又有誰會告訴她這些?


    「總不會,當真是蕭逐吧?」


    裴瑤卮搖頭,唇邊溢出苦澀的笑。


    「自然不是蕭逐。」她道:「我雖然知道他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但前世至死,我也不知武耀二十年初之事,與他有關。」


    她想,蕭逐除非是瘋了,否則,斷不可能將當年的事透露給自己知道。


    「那是……」


    裴瑤卮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準備,方才告訴他:「是長冥劍給我開的天眼呀!」


    「長明劍?」蕭邃愣了愣,「是溫憐?」


    裴瑤卮再度搖頭。


    「不是溫氏的那把長明劍。」她說:「是你曾帶著身邊,以鮮血祭了多年的那把——長冥劍。」


    「冥者,幽冥之冥。」


    蕭邃接連聽完她這兩句話,甚至不知自己應該先問什麽。


    「你說那把劍,叫‘長冥劍’?」他麵露急切:「那你又是怎麽……你怎麽會知道我……」


    他雖然說,希望重來一回的兩人不再有秘密,但卻還是有那麽幾件事情,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讓她知道的。


    比如這祭劍。


    裴瑤卮撈起他的手腕,衣袖一擼,露出他小臂上遍布皮肉的猙獰疤痕,漸漸地,她覺得眼睛有些酸脹。


    蕭邃手臂發僵,使了些力氣正想要收回,不期她的吻,卻先一步落了下來。


    於是,他便動不了了。


    她閉著眼,滑嫩的麵龐貼在他手臂上輕輕磨蹭,眉眼間不願示人的情緒,盡是心疼。


    許久,她問:「這幾年,你很痛吧?」


    蕭邃捧起她的臉,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


    「我怎會有你痛?」


    身上的傷,再怎麽疼,總有過去的時候,但她的殘魂被困在那一片幻境之中,徹夜不息地飽受心魔的折挫,那般的疼,他想都不敢細想。


    可她卻生生受了三年。


    這樣想著,他依稀便明悟了,「難不成……你也與那把劍建立了聯係?……你,也見過我的經曆?」


    裴瑤卮點頭。


    既已開了話頭,她便是打算將長冥劍、婁箴、與不可台中那位的種種皆與他說明白。奈何話才剛剛說到這裏,遠處便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回首看去,卻是瞬雨尋過來了。


    「殿下、王妃。」


    她請了個安,為難地看了眼裴瑤卮,便聽蕭邃道:「無妨。什麽話都可直說。」他說著,也往身邊看了一眼,回頭告訴瞬雨:「往後,任何事情,都不必瞞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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