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們還會不會再追來?」她靠著大樹坐下,大口喘息著。


    「暫時應該不會了。」見她流了滿身汗,坐在她身邊的古月生抬起衣袖幫她拭著額上的汗水。


    她抬眸凝視著他,圓潤的臉龐露出一抹充滿希望的微笑,「咱們從山崖上摔下來都沒死,一定能逃出去的,你放心。」


    「嗯。」他輕哼了聲。她此刻疲憊卻又燦爛的笑容彷佛陽光般,照亮了他心頭一處陰暗的角落,彷佛有什麽被融化了似的,沁出一股陌生又柔軟的情緒,令他覺得原本因失血而隱隱發冷的身子,似乎漸漸溫暖了起來。


    歇了會兒後,燕如絲爬起來,「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水或是水果可以解渴。」


    他靜靜的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的噙著一絲笑,最終,緩緩的,疲倦的闔上了雙眼……


    「古月生、古月生!我找到果子了,你快醒醒,先吃點果子。」燕如絲興匆匆地捧著幾顆水果回來,卻怎麽都叫不醒他,她心慌地輕拍著他的臉,「古月生……哎呀!怎麽這麽燙?」


    見他全身發燙又昏迷不醒,她又急又怕,著急的背起他,想找人求救。


    但她茫然四顧,一時之間不知該往哪裏走才好,謊亂之中,她想起他曾說過向東走應該就能抵達蘇州城,她急忙藉由陽光辨識了粗略方向,往東而去。


    走了好半晌後,終於走出了林子,眼見不遠處就有一處村落,她驚喜的快步走過去。


    此時約傍晚時分,村落裏升起嫋嫋的炊煙。


    背著古月生來到一處茅屋前,她騰出一隻手來拍著木門。「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誰呀?」片刻,一名老婦人前來開門。


    「婆婆,我相公他受傷了,請問這附近可有大夫?」


    「咱們這兒窮鄉僻壤的,哪來的大夫?要上城裏才有。」


    「那往城裏要怎麽去?」


    「從這兒走到城裏得花三、四個時辰,這會兒都日落了,等你走到那兒,城門早關了。」


    「那怎麽辦?」燕如絲心急如焚。


    老婦人打量了她一眼,隱隱覺得她有些麵熟,又不像壞人,因此說道:「先進來吧,我這兒有些傷藥。」村子裏沒大夫,平時若是傷了病了,他們都自個兒找些草藥來服用。


    跟著老婦人進屋,燕如絲將背上的古月生放在一張簡陋的床榻上。


    不久,老婦人拿著自製的金創藥過來,「你替他擦上吧。」


    「多謝婆婆。」燕如絲接過藥,解開他被血染紅的衣裳就要替他上藥,卻被眼前觸目驚心鴕模級血肉給怔住,這一爽她才看清楚他身上有好幾道刀傷,手臂和腿上尤其嚴重,幾乎見骨,傷口還在滲著血。


    沒想到他竟受了這麽重的傷,她這才明白,先前他說他的傷不打緊是在騙她,眼眶不禁一紅,一抹心疼在胸口泛開。


    老婦人打了盆水來,「先將他的傷口擦乾淨再上藥。」


    「好。」燕如絲小心替他將傷口周邊的血漬擦拭乾淨,並細心替他上藥。


    過程中,古月生喃喃囈語著。「……水。」


    聞言,燕如絲連忙從桌上倒來一杯茶喂他喝下,久未沾水,導致水一入喉便嗆到了,人也在劇烈咳嗽中清醒過來。看見自己置身在陌生之處,他啞著嗓問:「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這位婆婆的家。」燕如絲指著站在一旁的老婦人說道。「先把水喝完吧。」


    他點點頭,就著她的手,慢慢喝完水。


    之後,她繼續在他傷口敷上金創藥。


    在好不容易為他上完藥後,老婦人突然問:「姑娘,我方才就覺得你有點麵熟,好似在哪裏見過你……你是不是燕記米鋪的三小姐?」


    「沒錯。」聽見老婦人的話,燕如絲頷首,「婆婆,您認得我呀?」


    老婦人神色一喜,「認得、認得!去年我兒子病了,急需補充體力,可我沒錢買米給他吃,結果在燕記米鋪外徘徊時被三小姐瞧見了,得知原由後,送了我幾斤白米,還托人再送來一些米和銀子,多虧了你的幫助,我才能請大夫幫我兒子看病。」她感激的道謝,「一直沒能親自向你道謝,多謝你啊三小姐。」


    經她一提,燕如絲這才想起似乎有這回事。「您不用這麽客氣,隻是一些白米而已。」


    「我兒子痊癒後,曾親自上米鋪想向三小姐道謝,可去了幾次,三小姐都不在店裏。」


    她圓圓的臉龐憨笑道:「因為我娘怪我老是拿店裏的米送人,後來就不讓我再到店裏去了。」


    「三小姐生著菩薩心腸,幫了不少人,大夥兒都很感謝你呢!」老婆婆熱情的接著說:「天色不早了,今晚你們就留下來過夜吧,我煮了些飯菜,你們一定還沒吃吧,我這就去替你們端來。」


    燕如絲早餓壞了,也不客氣,點頭道:「那就叨擾婆婆了。」


    「隻是一些粗茶淡飯,還望三小姐不要嫌棄。」


    老婦人很快就將不久前才剛做好的飯菜從灶房裏端過來。


    燕如絲替古月生盛了一碗飯,再夾了一些菜才遞給他。


    「你一定餓了,快吃吧。」


    見她端來的飯裏混著不少粗糠,菜隻有兩樣,一樣是酸菜一樣是豆子,他眉頭微皺,「這種東西能吃嗎?」


    燕如絲瞪了他一眼,「人家婆婆好心給我們飯吃,你還嫌什麽?快點吃!」


    老婦人歎了一口氣,「三小姐,真是抱歉,今年農作歉收,米缸裏已經沒多少米了,這吃完了,下一頓在哪裏都不知道呢。」


    「婆婆您別這麽說,您收留我們又給我們飯吃,我們感謝都來不及呢,您也快吃吧。」


    「我吃過了,你們吃吧。」老婆婆笑著擺擺手。


    燕如絲沒有多想,隻是點點頭,「好,那我們便不客氣了。」她餓壞了,逕自坐到桌前埋頭吃了起來。


    古月生卻從老婦人的神情和語氣裏,發現她根本還未吃飯。他看看桌上的粗茶淡飯,再望向老婦人那麵黃肌瘦的麵容,他眉峰微抬。


    「今年農作的收成真的那麽差嗎?」他是知道農作收成不太好,但沒想到影響這麽嚴重。


    「真的很差,今年春天氣候異常,加上患了蟲害,我兒子種了幾畝田,收成卻不到去年的十分之一呢。」


    聽見老婦人的話,燕如絲瞟了古月生一眼,隻見他沉默了好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垂眸看著桌上的飯菜,這是古月生頭一次親眼看見這些貧困的百姓過著怎樣的生活。


    片刻後,他說道:「我胃口不好,吃不了這麽多,隻要一半就夠了,麻煩婆婆再去拿個碗來,我撥一半給你。」


    燕如絲剛吃完一碗飯,肚子還沒飽,立刻說道:「那給我吃吧。」


    她走過去伸手要拿,卻被古月生拍開。


    「這些是要給婆婆吃的。」


    「可婆婆不是說她吃過了嗎?」


    「她若不這麽說,你能安心吃嗎?」這個笨蛋。


    聞言,燕如絲吃驚的轉頭看著婆婆,「您還沒吃呀,那您快吃,別餓著了!」


    她急忙將古月生的那碗飯撥了一半到自個兒的碗裏,然後把自己吃過的碗遞給古月生,將他手上那還沒吃過的碗端給老婦人。


    「婆婆,真對不住,我們突然來此處打擾,還吃掉了您的晚餐,害您要餓肚子。」她歉疚的說。


    「三小姐千萬別這麽說,要不是你,說不定我兒子早就熬不過去了,我餓一餐不算什麽的,這飯還是給三小姐吃吧。」老婦人將手上的碗遞給她。


    燕如絲連忙將碗塞回她手上,「我吃飽了,您快吃,等我回去後,再讓人送些白米過來。」


    兩人推了一會兒,在燕如絲堅持下老婆婆這才接過碗,慢慢吃了起來。


    古月生皺眉看著手上這隻燕如絲剛吃過的碗。她居然將她吃過的碗塞給他……橫她一眼,見她坐在桌前陪著婆婆說話,他回頭再看著碗裏那摻了一大半粗糠的飯,試著吃了一口,那口感簡直讓人難以下咽,他勉強吞下一口就不想再吃了,但抬眸看見婆婆很珍惜的一口一口吃著,心忖,沒理由婆婆能吃,而他卻不能,於早勉勵自己吃下粗飯。


    吃完,燕如絲幫著老婦人收拾碗筷,在灶房洗碗時,不經意抬目往窗外一瞥,赫然瞟見不遠處有幾名黑衣人朝這裏過來,她頓時一驚,急急走回房間。


    「不好了,那些黑衣殺手找來了,我們快走!」她扶起古月生,想往外逃。


    古月生阻止她,「就這麽出去,就算逃了也很快便被追上。」


    「那怎麽辦?」


    「婆婆,這裏可有地方讓我們暫時躲一躲?」古月生望向老婦人詢問。


    老婦人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不過還是說道:「後院那兒可以嗎?」


    「快帶我們過去。」


    老婦人領著他們從後門走過去,才剛到後院,就聽見前麵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燕如絲神色一驚,顯得有些無措,隻見古月生神色鎮定的指示道:「定是他們找來了,婆婆,你先到前麵去應付他們,我們留在這裏。」


    燕如絲接著叮嚀,「婆婆,那些人都是壞人,您要小心一點。」


    大概明白他們遇上了壞人,老婦人點點頭,走進屋裏去開門。


    古月生很快的打量了眼這處後院,前麵的空地上種了些青菜,靠近牆角邊擺了幾個大缸,還有一個穀倉和幾垛乾稻草。


    「我們躲進那堆乾稻草裏。」古月生在燕如絲的攙扶下走向堆在穀倉旁的幾垛乾稻草。


    才剛躲好,就聽見老婦入焦急的聲音傳來——


    「你們幹什麽?我說了沒有人來過這兒,你們別亂碰我的東西!」


    「你去穀倉看看,其他的看看那些大缸裏有沒有躲人。」一道粗嗄的嗓音下達命令。


    「是。」數人隨即分散開來。


    領頭的黑衣人則提著黑刀走向那幾垛乾稻草,拿起刀就朝裏麵一插,接著拔起刀,正要走向另一垛乾草堆時,有名黑衣人突然來報——


    「稟護法,主人傳來命令,說那具屍體是假的,命我們要活抓他們,帶他們回去。」


    聞言,領頭的黑衣人立刻招回手下,「走,再去其他的地方找找。」


    等那些人離去後,燕如絲才扶著古月生從乾草堆裏出來,而他早已虛弱得又昏厥了過去。


    徐徐睜開眼,古月生發現自己已回到古家別莊。


    他轉動頸子,瞥見趴臥在床榻邊的燕如絲,鼾息聲規律的傳來,顯示她睡得正沉。


    他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麽回到別莊的,想起從遇襲到墜崖,甚至遭黑衣人追擊時,她一直陪著他、休戚與共,眸裏不由閃過一抹柔色,抬起手,他輕輕撫著她酣睡的麵容。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傷勢頗為嚴重,可思及墜崖後,她始終不離不棄的一路背著他,不曾喊過一句累,還說——


    咱們拜過堂已是夫妻,本來就該患難與共,而今大難當頭,我怎麽能棄你不顧。


    今日,咱們要生就一塊生,要死就一塊死。


    胸口處不禁漫開一股說不出的暖意,包覆著他整個人,令他從頭暖到了腳底。


    他輕握起她的手,低聲說道:「如絲,我終於明白奶奶為何非要安排我娶你不可了。」奶奶必是看出,她是個能陪著他一起共患難的人。


    「大少爺,您醒啦。」打了盆水進來的秀兒放下水盆,走到床榻邊察看情況,見他睜開了眼,欣喜的道。


    「我是怎麽回到別莊的?」古月生問。


    秀兒答道:「是少夫人托人帶話到別莊裏來的,說您遭人追殺、受了重傷,正躲在一處村落裏,淩護衛聽聞後,立刻帶了人去接回您。」


    「我昏迷多久了?」他冉問。


    「淩護衛是在前天接回您和少夫人的,您至今已昏睡了兩天,少夫人一直很擔心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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