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雅和師元兒落地時,皆是全身濕透狼狽不堪,因嗆水而咳個不停。


    趙雅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紅著眼指控師元兒道:「皇上表哥,你一定要替雅兒作主,師元兒竟趁我不注意推我下水,想淹死我!」


    慕韜天臉色沉重地看著師元兒,想聽聽她怎麽說,想不到她卻完全不開口替自己解釋,隻是臉色慘白、雙目無神地望著地上。


    此時,莊氏才匆匆趕到,一見到跪在地上的師元兒,便不顧儀態的破口大罵。


    「該死的奴婢!李公公說是你約雅兒到池旁,故意推她下水,想製造她落水的假象,是嗎?」師元兒終於搖頭,「不是我約她的。」


    「不是你是誰?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來人啊!給我拿下——」莊氏喚來侍衛,就要押住師元兒。


    慕韜天卻在此時屬聲一喝。「住手!」所有人都住了手,鎮住場麵之後,他淡淡地對莊氏道:「太後,你似乎忘了朕還在這裏?」


    「難道你要袒護這個賤婢?」莊氏氣得不輕,指著師元兒的手還不停抖著。


    「我不袒護任何人,我隻是想起小時候雅兒還和我們兄弟一起去戲水,她的水性好得很,為何會在不到一人高的太液池畔溺水,頗令人費解。」慕韜天深沉地望著莊氏,再看向突然低頭不語的趙雅。「這次落水的事,朕自會處理,不勞太後費心。」


    「你……很好,就希望你稟公處理,別讓哀家失望了!」莊氏被堵得無話可說,隻能端著皇太後的架子負氣離開。


    趙雅被宮女們帶回宮裏休養了,隻有慕韜天和師元兒留在岸邊,侍衛們遠遠圍著他們,沒有人敢靠近聽他們說話。


    慕韜天麵無表情地望著她,目光中揉合心痛與挫敗。而師元兒維持著側坐在地的姿勢,渾身濕透,在盛夏中竟覺寒冷無比。


    久久,都沒有聽見她替自己解釋的聲音,他沉痛地道:「我隻想知道,你明知這是個陷阱,為什麽還要赴約?」


    從見到河中浮浮沉沉的趙雅時,他就知道這一切必然是皇太後和趟雅聯合起來的陰謀,理由有三——其一,若真有秀女落水,皇太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直接叫貴為皇上的他去處理,怎麽也該是侍衛長首先反應;其二,趙雅落水,侍衛早該下水救人,她不可能有時間呼救,且呼救時還能清楚指出是師元兒推她下水;其三,他相信師元兒不可能做這種事,她沒有害趙雅的動機,因為她根本不想當皇後。


    她終於有了反應,抬起頭幽幽地看著他,慘然一笑。


    「因為我知道,這是個離開的好機會,不管她們怎麽害我,如果失去了秀女的資格,我就可以被遣回家鄉,不用當皇後了……」


    慕韜天啞著聲,難得以嚴厲的語氣斥責道:「你竟連性命都不顧,也要搏這一次機會?你知不知道,若我沒看出太後的陰謀,你很可能會被砍頭?」


    「你不會讓我死的……」師元兒覺得很悲哀,因為相信他會保護她,所以她做出違背他心意的事,但是這樣的她,連自己都瞧不起。


    「是,我不會讓你死,但你執意不做皇後,執意要離開我,讓我像死了一般難受,你知不知道?」慕韜天幾乎讓情緒駕馭了理智,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覺得她離他如此遙遠,他已經掌握不住她的心意了。


    師元兒無話可說,她矛盾得痛苦不堪,如何再替自己說些什麽?


    慕韜天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戚覺,她對後位的排斥,竟然大於他倆之間的愛情,讓她連爭取都不想爭取,直接放棄?!那麽,他為了她克服萬難,背負眾大臣給的壓力,又算什麽?


    「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朕也不為難你,從現在起,朕便讓你回到冷宮,遂了你的心願。」他直起身,背著她欲走回看台上的龍位,但才走了兩步,卻又腳步一頓,語氣冷漠地撂下最後一句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不當皇後,你失去的是什麽。」


    未被皇帝選上後位的秀女,沒有成為妃嬪,沒有淪為宮女,更沒有被遣送回家反而被送到冷宮的,師元兒算是史上第一人。


    落水之事以意外作結,漣漪未興地結束了,想來是趙雅及皇太後也知陰謀敗露,無法再將罪責推在師元兒身上,加上她已被送到冷宮,退出了後位爭奪戰,她們也就順水推舟地讓這事混過去。


    又是一個夜晚,師元兒漫步在庭院裏,看著冷宮四周熟悉的景物,悲哀又自嘲地想著,由宮女轉為眼前這個自己也不知道算什麽的位置,算不算升遷呢?


    以前她還隻是小宮女的時候,多快樂、多自在;而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兩人也可以偷溜出宮,去做一些難以想像又刺激的事;然而當他成了天子,一切都改變了,他有他的責任要扛,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而她卻不想參與他的責任,兀自逃開。


    回冷宮近一個月,想來她肯定重傷了他的心,所以他真的不再來看她了。傳聞選秀女的事仍沸沸揚揚,皇上遲遲沒有下決定,令皇太後十分不滿,可惜她沒能為他分憂解勞,反而成為他煩惱的來源。


    事實上她得到了這種自以為是的自由,確實沒有人管、確實不必再鬥爭,但失去了他的深情相依,卻並不比綁在後位上一輩子來得開心,反而更加痛苦。


    目光不由得望向皇宮的方向,她忽然了解由古至今曾經困在這冷宮的那些妃嬪們,寂寞的芳心是多麽無助與哀愁,因為她們期待的,可能隻是君王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卻因失寵而永遠失去了。


    雖然她的情況不一樣,失寵是自己找的,但結果殊途同歸。


    黑暗中,慢慢地亮起了一點紅光,漸漸地越來越清楚、越來越清晰,師元兒揉了揉眼,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那個提著紅燈籠的老嬤嬤又平空出現了,就在她心神不寧的時候。


    由於她曾以紅燈籠傳訊,助慕韜天大破大皇子的叛變,因此對紅燈籠有一種難書的親切戚。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地往老嬤嬤的方向走去,那抹紅光又在一瞬間消失,轉眼出現在冷宮之外。


    師元兒像以前那樣緊跟著老嬤嬤,出了冷宮、過了回廊,又經過幾個宮殿和小範園,最後居然來到禦花園外。


    神奇的是,隻要是跟著老嬤嬤,她永遠不會遇到巡邏的宮衛。


    等她回過神來,那老嬤嬤早已消失不見,但她卻不明白老嬤嬤用紅燈籠引她到此處的原因是什麽。


    才這麽想著,原本應平靜安寧的禦花園裏,突然傳來劃漿撥水的聲音。


    禦花園裏有一座湖,是先皇派人挖的,湖中可遊船,和穿過皇宮的河道連成一氣,往宮外流去。師元兒納悶地往花園內走,遠遠地便看見一艘皇室的畫舫在湖中蕩著。


    黑夜之中,點著燈的畫舫顯得更加醒目,也讓她看清了船內坐的兩人,竟是慕韜天與趙雅?!這麽晚了,他二人私會花園小舟之中,難道慕韜天移情別戀了?


    若真是如此,她又豈能怪他?是她自己放的手,狠狠傷害了他呀……


    船上,慕韜天兩人並不知岸上有一人捧著黯然神傷的芳心,正癡癡地望著,這裏他們隻是麵對麵坐著,聊著的卻完全不是風花雪月那麽一回事。


    「表哥……你仍不願選後,可是為了師元兒?」趙雅有些泫然欲泣地問。


    慕韜天並沒有回答,隻是神情淡漠地望著湖麵。「朕從頭到尾,心目中的皇後隻有一人。」


    「但雅兒等了你那麽多年……」


    「朕並沒有給你任何承諾,何況當你和太後合謀設計元兒的時候,你便失去了這個資格。」慕韜天仍是雲淡風輕地說,隻是話語裏的重量卻直接壓垮了趙雅。


    「可師元兒似乎不領情啊!她都自願到冷宮了不是……」趙雅姣美的麵容已有些扭曲了,卻還不認輸,她從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一個粗野又沒有才華的平民。


    「我會有辦法令她醒悟的。」慕韜天在心中長歎。為什麽他和元兒的愛情會有這麽多波折呢?


    趟雅見慕韜天從頭到尾都沒有將她放在眼裏,心思反而飄得更遠,目光直望著冷宮方向,心中已然涼了一半。好不容易求得姨母助她約表哥夜會,盡訴衷情的結果竟是被狠狠拒絕,教她這天之驕女如何能夠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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