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謝崢的文章便送到他手上。


    《孟子》乃傳世的儒家經典,記錄了孟子的治國思想、治國策略等,主張推行仁政。常人分析《孟子》,不外乎是從「仁」字出發進行引申拓展。


    謝崢並不。


    他講「仁」的不足,為了論述清楚,他甚至把刑律翻了出來……「仁」是思想,「法」是手段,仁法並重,才是長久之道。


    離題萬裏,卻更有份量。承嘉帝看得連連點頭,忍不住倒回去又看了一遍。完了他問德瑞:「老三最近看了什麽書?」


    德順忙上前:「稟皇上,聽說前些日子三殿下找司籍拿了全套《刑律》。」


    「這就對了。」承嘉帝笑罵了句,「我說好端端怎麽扯上了刑律。」頓了頓,他這回直接問文章的太監,「老三知道錯了沒有?」


    跪在下麵的正是謝崢的貼身太監安瑞,聽見問話,他忙磕了口頭,惶恐道:「稟陛下,三殿下並沒有留話。」


    承嘉帝皺眉:「他人呢?」


    「稟告陛下……」安瑞一閉眼,埋下頭,「三殿下去了司籍。」


    承嘉帝怔了怔,再看看手裏書稿,登時哈哈大笑:「好,好!不虧是朕的兒子!」能寫出這般見地的文章,那些翰林學究的課業教導確實是……悶得很。


    言外之意,這文章是過關了。安瑞登時大大鬆了口氣。


    「行了,再怎麽說該學還是得學,回去讓你家殿下好好聽講。」


    「是。」


    彼時謝崢已經在司籍裏折騰那些雕好的活字木塊,準備試印……


    ☆☆☆


    遠在蕪縣的祝圓也沒閑著。


    這段日子,她不光租好了鋪子,還把鋪子重新捯飭了一番——買了石灰調成漿刷牆,門窗重新換了新的,屋裏陳設、家具按照她的設計重新訂做,然後采買食材……還沒開店便把錢花得一幹二淨,差一點連招牌都打不著。


    甚至,家具什麽的還是借家裏匠人幫忙折騰的。


    預算不夠,連廚師、服務員都隻能借家裏的。


    大廚還得給她爹娘弟妹做飯,祝圓想要做的東西難度不大,幹脆也不找主廚,直接挖走廚房一名打下手的小廚,再找幾名端正些的奴仆、丫鬟,這人手就齊活了。


    那邊裝修進行中,這邊就開始人員培訓,同時還自掏腰包買了些同色棉布,讓人縫製成統一樣式的圍裙。


    除此之外,她每天還得雷打不動地抄寫縣誌,忙得腳打後腦勺,連狗蛋最近很少出現都沒發現……


    忙忙叨叨,終於到了開店這一天。


    最後視察一遍店內情況,祝圓深吸口氣:「開門!」


    「是!」


    幾名幹淨整潔、套著統一圍裙的奴仆走出去,兩名拿著鑼走向東街鬧市,兩人站在門口擺開架勢。


    「鏘鏘鏘!」


    「咚咚咚!」


    鑼鼓齊響。


    由祝圓特地挑選出來的精神小夥扯開喉嚨吆喝:「得福食棧開業啦——」


    「咚咚鏘鏘!」


    「今日得福食棧開業大酬賓,所有商品一律五折,全部五折!五折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各位叔伯大哥大爺嬸子大娘阿姨姐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進店看一看、瞅一瞅了喂~~~」


    門外「咚咚鏘鏘」,躲在後廚的祝圓也緊張不已,隔一會兒就挑起簾子朝外頭瞅一眼。


    夏至好笑又無奈:「姑娘,他們才剛出去呢。」他們鋪子位置也有些偏,哪有那麽容易招攬到——


    「來了!」祝圓低呼,轉回來,「趕緊的,都準備起來。」


    「是!」廚房諸人應聲。


    此刻已是巳時末。踏入六月,天兒已經很熱了。今兒又是大太陽,豔陽高照,更是熱上加熱。


    不過再熱,行商走卒還是得在外頭奔波。


    恰逢飯點,這新開的得福食棧既然有五折優惠,路上行人便聞訊過來。


    一進門便是兩盆半人高的綠植,然後是明晃晃的白牆,配上敞開的門窗,屋裏光線透亮得很。


    屋裏的桌椅都是上的淺色桐油,淺木色,既無雕刻也無裝飾,樸素的很。


    但進店的人完全不覺得簡陋。


    四麵牆上掛了許多垂著藤蔓的綠植,淺色桌上也都擺著許多小巧的盆栽,每隔幾張桌子,還放了幾口大肚圓缸,上麵飄著幾片浮萍。


    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宛如置身山野叢林,但又頗為雅致,絲毫不覺粗獷淩亂。


    大夏天的,進到這樣的屋子,整個人都舒爽了不少。


    打頭進來的兩名漢子同時舒了口氣。


    一名端正姑娘迎上來,朝他們福了福身:「歡迎光臨,兩位想坐哪塊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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