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庭舟低聲解釋:「這縣城裏乞討也是有地盤的。她這種年紀,怕是爭不過那些年輕力壯的乞子混混,給她銅板,還不得被搶了?」


    祝圓大吃一驚:「連這麽大年紀的婆婆也得按照他們規矩來?這不是欺負人嗎?」


    「她能在這兒已經是破例了。」


    祝圓咬唇:「給不了錢咱們給她買點吃的!」完了拽住他就跑,「走,跟我一塊兒去買幾個包子!」


    祝庭舟被拽的一個踉蹌,反應過來後拉住她,無奈搖頭:「你擔心她作甚,沒有你她不也活得——」


    「哥!」祝圓扭頭,嚴肅地看著他,「你最近做的經解多,你來說說,老吾老以及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該如何釋義?」


    祝庭舟怔住。


    ☆☆☆


    另一邊,終於抵達潞州境內的謝崢剛跳下馬車。


    看了眼吵吵嚷嚷的方向,他皺了皺眉:「怎的如此多乞子?」


    安福忙低聲作道:「瞧著不想乞子,一個個身強體壯的,也不知道緣何聚集於此……為防萬一,奴才已經讓人將他們轟遠了。」


    他們這回出門輕裝上陣,除了近身伺候的安福安瑞,謝崢一個下人都沒帶,。與他同行的工部員外郎,也即是研究出水泥配比的張惠清——也隻帶了一名仆從。


    扣掉他們幾個,便隻有承嘉帝給他們安排的十五名侍衛。


    輕車快行,已經將押運物資的工部侍郎陳正浩遠遠甩在後頭。


    他們這次出行並不會阻了誰的路,按理來說,應當不會有人暗中使絆。安福此舉,便有些多此一舉了。


    謝崢仔細將那些乞子打量了一遍,微哂:「安福,你太心軟了。」


    安福不解:「主子?」出門在外,為掩人耳目,他跟安瑞都改口叫主子了。


    「年輕力壯,手足健在,卻不事生產甚至以乞討為生。」謝崢神情淡淡,「去給趙領隊說一聲,幫幫這幾人,讓他們日後乞討輕鬆些。」


    安福有些茫然。


    安瑞卻立馬反應過來,低頭領命:「是,奴才這就去與昭領隊說一聲。」


    謝崢點點頭,信步走進客棧。


    還未上樓,外頭便傳來慘叫聲。


    終於反應過來的安福抖了抖,望向前邊瘦高少年的眼神不自覺便帶了些敬畏。


    謝崢仿佛身後長了眼:「是不是覺得我過於凶戾?」


    安福忙搖頭:「不,主子做得對,這些人整日遊手好閑、聚眾乞討,實則是拿乞討名義施行掠奪行徑……不整治他們,受累的還是百姓。」


    謝崢嗯了聲,不再多說。


    當晚,安置妥當的謝崢剛坐下,正準備翻出昨兒未看完的書繼續往下,便看到熟悉的墨字浮現其上——


    【……這年頭,連乞丐都欺負,還有沒有人性?!】


    謝崢:……


    謝崢放下書,讓安福等人去打聽客棧裏還有什麽人家住進來,尤其要注意那些言辭異常、行為詭異之人。


    安福幾人看他麵沉如水,心驚膽戰,除了留守之人,其餘全部散開四處查探。


    等人走了,謝崢親自挽袖磨墨,開始套這位佩奇的話。


    【此話怎講?】


    遠在蘆州的祝圓如何能想到會弄出這般誤會,看到他回話,立馬激動地將今日之事細說了遍——當然,是打了碼的。


    謝崢從那洋洋灑灑一大堆文字裏提煉出中心:街上,親人,老婦人、施舍食物……


    看來倆人所見所聞壓根不是一件事。


    謝崢眉心微舒。


    祝圓猶在奮筆疾書:【雖說是為了老人家好,可幫忙的法子千千萬,哪有直接不管不顧、置之不理的?枉這家夥讀了這麽多年書,腦子都不帶轉彎,整個書呆子似的,氣死我了!】


    【你之施舍,亦不過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待你一眾離開,乞者該如何便如何,他不救,亦是常理。】同為乞兒所擾,謝崢難得的耐心大發,與她說上一大段話。


    【道理都懂,但做人不能這樣。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怎能因為善惡過小就不在意呢?】


    謝崢啞然:【天真】


    祝圓忿忿:【怎麽天真了?尊老愛幼是人的基本素養,若連這個都做不到,還算人嗎?】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百姓溫飽皆成問題,尊老愛幼不過是紙上文章。】


    【……你說的對!】祝圓汗顏。是她狹隘了。【這麽說,還是朝廷的問題。但凡朝廷給力點,就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了。】


    謝崢:……


    這位佩奇與那些指點江山的酸儒們倒有幾分相像。而這類人,不是自詡懷才不遇,就是年紀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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