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將到開封,離府城尚有一段路程,嶽不群攜眾弟子到朱仙鎮瞻仰嶽飛抗金遺跡。令狐衝連日來心中鬱鬱,沒有同去,嶽方興和他一起留在船上。


    過不得時,就見嶽不群和眾人匆匆回舟。嶽方興見他們神色匆忙,欲要詢問,忽聽得有人齊聲大喊:“令狐衝,令狐衝,你在哪裏?”


    這聲音聽來像是桃穀六怪中的五人,嶽方興臉色一變,隻見六個人匆匆奔到碼頭邊,除了桃穀六怪中的五人外,另一個又矮又胖,腦袋極大,生一撇鼠須,搖頭晃腦,形相滑稽,想來便是平一指。


    六人見得華山派眾人,便即大聲歡呼,五人縱身躍起,齊向船上跳來。


    嶽不群等人方才就是因為遇到桃穀五怪才匆匆回返,這時見到他們過來,寧中則拔出長劍,運勁向桃根仙胸口刺去。嶽不群卻長劍出手,當的一聲,將妻子的劍刃壓下,低聲囑咐:“不可魯莽!”


    船頭微微一沉,桃穀五怪已站在船頭。其中一人大聲道:“令狐衝,你躲在哪裏?怎地不出來?”


    令狐衝大怒,叫道:“我怕你們麽?為什麽要躲?”這幾人的異種真氣讓他大受折磨,他如何不怒。


    便在這時,船身微晃,船頭又多了一人,正是殺人名醫平一指,問道:“哪一位是令狐兄弟?”言辭居然甚為客氣。


    令狐衝慢慢走到船頭,道:“在下令狐衝,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有何見教。”


    平一指向令狐衝上下打量,說道:“有人托我來治你之傷。”說著伸手就要抓住他手腕。


    嶽方興就在一旁,伸手截住,說道:“何人所托,能否言明?”他見這人無緣無故過來,當然心下存疑:莫非那任盈盈真的和令狐衝產生感情,還傳遍江湖,所以這平一指才巴巴過來。


    平一指“咦”了一聲,對這少年能攔住他頗為意外,卻不回答他所問,而是說道:“你是華山派弟子吧?嶽先生倒是教的好徒弟,我這是為你師兄治傷,你也要攔著?”


    桃穀五怪中一人道:“他是令狐衝的師弟。”又一人道:“那豈不是說令狐衝一死,他就能接任掌門了。”另一人道:“怪不得不讓平一指給他師兄治傷了。”又一人道:“不對不對,令狐衝還不是掌門,得等他師父死了才算。”前麵那人道:“那還不遲早都是。”……五人嚷嚷開來。


    嶽不群聽到他們胡言亂語,心中有氣,說道:“興兒,讓平先生給你大師兄看一下。”他帶令狐衝過來就是為了找平一指給令狐衝看病,雖然對這人主動過來心有疑惑,還是讓他為令狐衝觀看。


    嶽方興隻得暫且埋下心中疑惑,退到一旁。


    平一指一根食指搭上令狐衝脈搏,突然雙眉一軒,再次“咦”的一聲,過了一會,眉頭慢慢皺了攏來,又是“啊”的一聲,仰頭向天,左手不住搔頭,喃喃地道:“奇怪,奇怪!”隔了良久,伸手去搭令狐衝另一隻手的脈搏,突然打了個噴嚏,說道:“古怪得緊,老夫生平從所未遇。”


    嶽方興道:“大師兄先前所受的那一掌無關緊要,但他被桃穀六怪注入六道真氣,相互衝突,不得已之下,才由師父出手壓了下去。”


    平一指道:“不對,分明是他前些日子傷勢又有變化,才由嶽掌門注入真氣。”


    嶽方興大為驚訝,這平一指竟然連這,平先生連這都能看出來?回道:“大師兄前些日子丹田被人一掌,震散了體內真氣,那六道異種真氣失了製衡,這才由師父出手注入真氣壓製。”


    平一指先是點頭,又是搖頭,說道:“這在當時確實是個好辦法,但如此一來,令狐公子的傷就更難治了。”


    這時令狐衝突然道:“平前輩,聽說你給人治病救命,有個規矩,救活之後,要那人去為你殺一人。”平一指道:“不錯,確是有這規矩。”令狐衝道:“晚輩不願為你殺人,因此你也不用給我治病。”


    平一指聽了這話,“哈”的一聲,又自頭至腳地向令狐衝打量了一番,似在察看一件希奇古怪的物事一般,隔了半晌,才道:“第一,你的病很重,我治不好。第二,就算治好了,自有人答應給我殺人,不用你親自出手。”


    令狐衝雖然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所以才一直疏遠嶽靈珊。但他這時聽得這位號稱有再生之能的名醫斷定自己傷病已沒法治愈,心中卻也不禁感到一陣淒涼。


    嶽不群和嶽方興對望一眼,均想:莫非是那魔教“聖姑”?否則還有什麽人有這麽大的麵子,能請動‘殺人名醫’這等邪道巨擘到病人處來出診?


    平一指又道:“令狐兄弟,你體內有八道異種真氣,驅不出、化不掉、降不服、壓不住,是以為難。我受人之托,給你治病,不是我不肯盡力,實在你的病因與真氣有關,非針灸藥石所能奏效,在下行醫以來,從未遇到過這等病象,無能為力,十分慚愧。”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十粒朱紅色的丸藥,說道:“這十粒‘鎮心理氣丸’,多含名貴藥材,製煉不易,你每十天服食一粒,可延百日之命。”


    令狐衝雙手接過,說道:“多謝。”平一指轉過身來,正欲上岸,忽然又回頭道:“瓶裏還有兩粒,索性都給了你吧。”令狐衝不接,說道:“前輩如此珍視,這藥丸自有奇效,不如留著救人。晚輩多活十日八日,於人於己,都沒什麽好處。”


    平一指側頭又瞧了令狐衝一會,說道:“生死置之度外,確是大丈夫本色。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唉,可惜,可惜!慚愧,慚愧!”一顆大頭搖了幾搖,一躍上岸,快步而去。


    嶽方興正要再問是何人所托,卻見平一指眨眼已經遠去。華山眾人想到江湖上第一名醫平一指也治不了令狐衝的傷,說他已隻有百日之命,都是心下難過。


    看看船艙,裏麵還有五個要命的瘟神,正是那桃穀五怪。嶽靈珊等華山弟子都親眼見過他們撕裂成不憂的凶狀,此刻思之猶有餘悸,各人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向五人瞧去。正商議著如何將這五人趕走,忽然平一指夫人過來,提過受傷的一怪,說是讓他們一路照顧令狐衝,隨後就徑自去了。


    華山眾人實不願與這六人同行,但嶽不群話一出口,就被六人胡言亂語一陣搶白,纏雜不清。如要將他們強行趕走,少不得要做過一場,這六人武功高強,恐怕華山派弟子會多有損傷。如此也隻得讓這六人留下,眾人繼續前行。


    嶽方興也沒在意這六怪,畢竟原書中他們也沒有傷到令狐衝之外的華山中人。他心中是在思索去少林求取,還是帶令狐衝去梅莊學習吸星**。畢竟平一指已經說沒有辦法,也隻有靠這兩個方法了,不過難求,吸星**有缺陷,讓他心中著實拿不定主意。


    行了一程,眼看天色將晚,眾人停靠下來,待要用些飯食,卻見不斷有各路人馬前來送來酒食禮物。


    嶽不群當然不敢收下,反而心下疑慮,想要帶眾人離開此地,卻耐不住桃穀六怪已經在一旁大飲大嚼起來。


    這時岸上忽有人大聲讚道:“好酒,好酒!”眾人抬眼望去,隻見柳樹下有個衣衫襤褸的落魄書生,右手搖著一柄破扇,仰頭用力嗅著從船上飄去的酒香。


    嶽方興見這人挺著個大肚子,猛然問道:“你是祖千秋?”


    那人“咦”了一聲,說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號?”


    嶽方興道:“黃河老祖之名,誰人不知?莫非你也是來找我大師兄的?”


    祖千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快步上前,就要上得船來。


    嶽方興道:“你是邪道上的人物,找我大師兄所為何事?莫非是那聖姑所命?”


    祖千秋先前還不甚在意,聽到“聖姑”二字,卻立時神色大變,止住腳步道:“小子胡說什麽!我不過是聞到此地有好酒,可不是來尋什麽令狐公子!”


    然後他眼珠一轉,說道:“哈哈!那邊也有好酒!”然後急急離去。


    嶽方興見這人所為,再無疑惑,看來定是那任盈盈所為。隻是不知令狐衝到底做了什麽,竟然惹得她短短時日動情,且傳遍江湖,讓人為令狐衝治傷。


    正疑惑間,忽然有人喊道:“祖千秋你這壞蛋臭東西,快還我藥丸來,少了一粒,我抽你的筋,剝你的皮!”


    眾人但見一個肉球氣喘籲籲地滾來,越滾越近,才看清楚這肉球居然是個活人。此人極矮極胖,說他是人,實在頗為勉強。此人頭頸是決計沒有,一顆既扁且闊的腦袋安在雙肩之上,便似初生下地之時,給人重重當頭一錘,打得他腦袋擠下,臉頰口鼻全都向橫裏扯了開去。


    嶽方興道:“你就是黃河老祖中的老頭子吧?方才那祖千秋已經往那邊逃了!”說著手指祖千秋離去的方向。


    這活似肉球之人聞言,也不道謝,飛一般去了。


    嶽不群聽得嶽方興所言“聖姑”,心下疑惑不已:“難道這些人都是那“聖姑”差遣的?到底有什麽陰謀?”他看得出這兩人武功極為高強,又想到剛剛幾批人不明不白送來酒食,心中警覺,本待讓眾人離去,但天色已黑,河水急湍,不便夜航,隻能安排在船中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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