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上來,她索性扒開那死屍的衣裳,這一看不打緊,真是驚呆了。


    隻見那人一身密密麻麻的傷痕,血淋淋的,皮肉翻開,就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看來這人生前遭了不少罪。


    她微微低下頭,就著燭光看那心窩處。


    那上麵冒出新鮮的血來,掩蓋了傷口的形狀。


    她看了會也沒看出眉目來,正要起身,忽然聽見細微的跳動聲。


    沒錯,就是心跳聲!


    她嚇了一跳,這人真的活了?


    隻是當她俯下身子貼近那人的胸口處,卻聽見那雖然微弱卻有規律的跳動聲是在右邊。


    尋常人的心髒長在左邊,這個人的卻在右邊!


    鏡麵人!鏡麵人!


    陸清雨激動萬分,忍不住叫出聲來。


    門外劉老爹和老張頭又是嚇得幾欲逃走,「又詐屍了?」


    聽得陸清雨哭笑不得,卻不得不耐心解釋,「沒呢,這人沒死透!」


    「奇怪,明明沒氣了。」劉老爹一生也見過不少屍體,死沒死,自然有數。


    「真沒死,這人身體和別人不大一樣。」她激動之餘,也不知該怎麽和這古人解釋。


    好在劉老爹一直看重她,覺得她這女娃子不僅大膽而且心靈手巧,很對他胃口,所以,對她的話也深信不疑。


    「那,這怎麽辦?沒死透總不能一把火燒了吧?」他喃喃低語。


    古人講究「死者為大」,義莊把這些缺胳膊斷腿少腦袋的屍體修補一番,讓他們也能有個全屍,來生托生個好人家,然後就一把火燒了。


    劉老爹幹了這麽多年,還沒碰到一個活的。


    對於這活的怎麽安置,他還真不知道。


    「張爺爺,你看該怎麽辦?」陸清雨轉頭問麵色慘白雙腿發軟的老張頭。


    義莊的事兒他負責。


    「要不上報?」老張頭也沒了章程,這麽多年,他也是頭一遭遇到這樣的事兒。


    「報到上頭能怎樣?萬一傳出詐屍,還不照樣燒死?」陸清雨皺眉,隻覺得事情棘手得很。


    即使他們幾個相信這人沒死,可這鏡麵人的事兒,誰會相信?


    這人要是被當作怪物給燒了,豈不是她的罪過?


    「那,到底怎麽辦?」劉老爹斜了老張頭一眼,腦子有些亂。


    「要不,我帶回去吧,放這兒也是一個死。」她以前也隻聽說過鏡麵人,如今見了真的,可不舍得就這麽丟了。就算治不活,帶回去做標本也好。


    「你,你……」劉老爹指著她想說她一個女娃兒怎麽能帶一個男人回去,話到嘴邊卻到底沒喊出來。


    陸清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家裏還有幾畝地,缺個種地的人。」


    劉老爹無話了。


    這人要真是能活,也算他們積陰德了。


    於是,劉老爹拉過裝屍的平板車,和陸清雨兩個把那「死屍」架上去,一路跌跌撞撞地拉回陸清雨家去了。


    一腳蹬開形同虛設的籬笆門,陸清雨搖搖晃晃和劉老爹把「死屍」抬到灶房裏,擱在地上。


    劉老爹直起腰來,揉揉發酸的胳膊,就著昏沉沉的燈籠,打量著黑黢黢的草屋,歎口氣道,「娃兒呀,不是我說你,你娘是個藥罐子,你好不容易賺幾文還不夠她喝藥的,多一張嘴,可怎麽養得活?」


    陸清雨也犯愁,「老爹,這人若是救得活,是他的造化。救不活,算他倒黴。眼下,先不想那麽多。」


    「好吧,你是個有主見的,老爹就不囉嗦了。」劉老爹目光中有些無奈,不過想想也實在沒有別的法子。


    別看他一輩子幹的都是扛屍的營生,但心腸並不壞。


    送走劉老爹,那東方的天際邊已是露出魚肚白。


    她打個哈欠,輕手輕腳燒了一大鍋熱水,兌了點兒鹽巴,就忙活起來。


    門板上的人還沒醒,不過摸摸脈搏,還有一息尚存。


    她把腰間的牛皮包解下來,翻出把小剪刀,把那人身上的衣裳剪開,就把蘸了鹽水的生白布往他血肉模糊的身上拭去。


    即使那人昏迷不醒,陸清雨也能感覺到他的身子輕輕抽搐。


    估計是疼的!


    她也不理會,反正死馬當活馬醫,活著是他的造化,死了就做標本!


    給那人渾身擦拭一遍,那天兒已經大亮了。


    那人依然緊緊閉著眼,時不時地皺皺眉頭,倒是沒醒。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生受罪。


    隔壁堂屋的門扇響了,想來是娘親起來了。陸清雨生怕這血糊糊的人嚇著她娘,趕緊抽了幾把幹草把他蓋住,這才起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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