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放心俯下身子撿苗,一人一壟,兩人頭也不抬,一口氣幹了一半。


    此時已日上三竿,清雨直起酸痛的腰,正要喊弘羽歇歇,豈料一眼看過去,差點沒氣暈!


    弘羽那壟的禾苗全都被拔得光光的,不管是大的小的,隻剩下半壟齊齊整整跟修剪過一樣的野草。


    「弘羽!」看著他正要伸手去拔麵前那株茁壯的禾苗,陸清雨再也忍不住,用盡吃奶的力氣喊著他的名字。


    他抬起頭來,純淨的眸子無辜地望著她,不明所以。


    陸清雨隻覺得喉頭腥甜,一口老血堵在那裏,想吐又吐不出來。


    「你除了吃還能幹什麽?」吼完弘羽,她身子搖搖欲墜,揉著突突亂跳的太陽穴差點兒倒下去。


    好不容易費了那麽大的力氣種下的莊稼,就這麽被他給毀了。她明明教他的呀,他也點著頭看懂了,怎麽一出手,就這麽嚇人?


    弘羽被她吼得麵色發白,手伸出去也不知道收回來,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拿眼瞥著她,不知道自己哪裏惹火她了。


    「你個敗家子,盡幫倒忙!」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的陸清雨,心疼地看著地上被他碼得整整齊齊的秧苗,歎口氣,無奈地走過去。


    得,今兒有得忙了。趁地裏不幹,栽上去不知能活多少!


    無奈之下,陸清雨隻得回頭把弘羽拔下的禾苗重新栽上,見那個惹禍精還傻傻不明所以,氣也沒法撒,隻得讓他挑了幾趟水,算是懲罰他了。


    接下來,她可不敢把撿苗的活兒交給他了,再來一次,她得累死!


    好不容易幹完活,她跟弘羽收拾了回家去。


    白天也許太勞累,夜裏她躺床上就睡過去,壓根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


    今夜沒有月色,夜幕低垂,除了幾點星子,伸手不見五指。


    弘羽安睡在竹床上,白日的活壓根沒累著他,一聽見院子裏有輕微的沙沙聲,他就立馬睜開眼,渾身蓄勢待發。多年習慣使然,他聽得出這不是一般的風吹院落的沙沙聲。


    果然,很快那沙沙聲就移向堂屋門口。


    弘羽豁然起身,一雙眸子鷹隼一般銳利,幾乎是飛一般衝出去的,在那個黑影手沒碰到門上時,就已經被他掐著後領子甩出去了。


    來者顯然也是個練家子,在飛出去的同時,身子一個後空翻,在籬笆門口定住了身子。


    「咳咳,」他伸手掩住嘴,漆黑的夜空裏,什麽都看不清,隻覺得手心裏腥熱一片,「哼,不愧是餘相爺座下的第一死士!」


    弘羽一動沒動,靜靜地站在堂屋門前,頎長的身子修竹一般。


    那人咳了一陣,忽然磔磔怪笑起來,「屋裏的姑娘是你的心頭好吧?咱們要不到外頭去,也免得驚動你這位心上人?」


    弘羽依然不動也不吭聲,那人又笑了,「看不出來你挺寶貝這姑娘的。不過你能守得了一時卻守不了一世,你這樣的身份,還想娶妻生子嗎?」


    說完,那人就飄然而去。


    弘羽站在門前,就像石化在那裏。


    來人威脅恐嚇都沒能嚇住他,可是那句話卻生生觸動了他的心弦:他這樣的身份,怎能娶妻生子?


    做死士的第一天,他就服下毒蠱,沒有主人的解藥,他別想活過一月。眼下也該發作了,他平靜而又美好的田園日子,也快到頭了。


    他回過頭去,戀戀不舍地望著偏屋內黑洞洞的窗戶,無聲地摸了把臉:不知何時,他的臉上精濕一片!


    陸清雨一夜好眠,第二日早上醒來,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穿戴齊整,洗漱完畢,就去了灶房。


    弘羽並沒有在床上,也不知去哪了,一床破舊的褥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頭。


    她也沒在意,隻管生火做飯。


    鄭氏推門出來,見弘羽不在,就嘀咕了幾句,就去忙活早飯了。


    日上三竿時,弘羽回來了,不過麵色有些蒼白,細看時,雙眼有些紅血絲,顯然夜裏沒睡好。


    這家夥,那麽單純的人,怎麽會睡不好?


    「你夜裏不舒服嗎?」吃完早飯,上了潤生堂的馬車,陸清雨才問他。


    弘羽卻飛快地搖頭,雙目垂下去。


    陸清雨就知道這家夥撒謊了,他那雙眸子純澈如孩童,從來不會掩飾,撒了謊,自然就隻能低下頭,不敢和她對視。


    「老實告訴我,到底怎麽了?」陸清雨自打知道弘羽是那紅衣女子的死士之後,心裏就七上八下的,主人若是沒有法子控製死士,哪個死士還肯為主人拚命?


    那麽,那紅衣女子控製弘羽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是蠱還是毒?


    說起來,這兩樣她都不怕,身為大夫,對付這兩樣東西還是有些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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