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一直在揉肚子。」她補充。


    「喔,你看到了啊。」他扯扯唇,有些尷尬。「隻是有點胃痛。」


    「胃痛?」她微微拉高嗓音,轉頭看他。


    「老毛病了,沒什麽。」他表情淡定。


    反倒是她不淡定,他有胃痛的毛病為何不告訴她呢?她竟還狠心地刻意拖延吃飯時間,讓他空著肚子等。


    她太壞了。


    夏雨蝶鬱悶地咬咬牙,也沒心情再挑明信片了,隨手抓了幾張到櫃台買單。


    「走吧,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


    語落,她率先旋身,走出店門。


    杜非注視她的背影,莞爾一笑。


    雖然她表麵裝得很冷很高傲,但他知道,她是不忍他胃痛才主動表明要去用餐。


    在倨傲的外表下,她其實是朵溫婉可人的解語花。


    所以,他才會如此鍾愛她。


    他們在港邊的海鮮餐廳大快朵頤。


    坐在戶外平台上,臨著波光瀲灩的港灣,叫了滿滿一桌菜,光是一鍋材料豐富的海鮮濃湯,就足夠兩人吃到撐。


    這鍋湯,包含了多樣食材,蝦、蟹、幹貝、淡菜、鮮魚,看賣相就令人食指大動。


    夏雨蝶吃了很多海鮮,喝了很多湯,杜非還點了盤新鮮生蠔,以及兩尾肉質彈嫩的緬因州龍蝦,搭配頂級的香檳酒,滋味更加曼妙。


    這頓晚餐,兩人都吃得相當暢快淋漓,但回到飯店後不久,杜非便嚐到放縱食欲的報應。


    他吃壞了肚子,腹瀉不止,足足折騰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總算控製住,但他已然被折磨得麵色蒼白,隻能虛弱地躺在床上。


    夏雨蝶照料他,向飯店櫃台要了些止瀉藥,喂他吃下,見他滿身大汗,拿了條幹毛巾為他擦汗。


    「謝謝。」他閉眸低喃。


    「你明知自己胃痛,不該吃這麽多的。」她忍不住責備。「剛剛應該節製一下。」


    「那麽料多味美的一桌菜,全讓給你吃豈不太可惜了?」他半戲謔。「我也想吃好料啊。」


    「所以你現在吃出報應來啦!」她沒好氣。


    他沒回答,緩緩睜眸,凝望她。


    墨深的眼潭反照出她關懷的神情,她看見了,驀地感到慌張,借口去換條毛巾,起身離開。


    他默默地目送她,也不知想些什麽。


    等她再回來後,他已坐起上半身,靠著床頭。「我好渴,給我水。」像是孩子般耍賴的要求。


    她點點頭,斟來一杯溫開水,遞給他。


    他接過,連喝幾口,忽地輕聲一笑。「你知道嗎?我上次也是這樣。」


    「上次?」她不解地挑眉。「哪次?」


    他將玻璃杯擱在床旁小幾,對她笑道。「好幾年前,我第一次來到舊金山,那時候我剛在賭場賺到人生第一桶金,很誌得意滿,我以為自己從此出頭了,決定好好犒賞自己,就在剛剛帶你去的同一家餐廳,一樣叫了滿滿一桌菜。」


    她聽了,領會地接口。「結果也跟今天一樣,拉肚子了嗎?」


    「那次可比今天還慘,我住的是一間又小又破的旅館,沒冷氣沒空調,空氣很悶,連抽水馬桶都不靈光,滿屋子被我搞得臭氣衝天,而且也沒人幫我擦汗送水的,隻有我一個人躺在行軍床上呻吟。」


    行軍床?那睡起來豈不又硬又不舒服?


    「原來你也有那麽落魄的時候。」


    「哈,我落魄的時候可多了。」他自嘲。「小時候吃不飽,我還會在菜市場偷摸肉包饅頭之類的東西,常被小販追著打。」


    「你……偷東西?」她不敢相信。


    他毫不掩飾地點頭。「這下你更了解我了,我不僅曾經是個投機的賭徒,還是個順手牽羊的小偷。」


    她怔忡無語,心弦牽緊。看來這男人並非天生就是尊貴的王者,他是苦過來的,他經曆過的苦痛,或許非她所能想象。


    黑幫械鬥、走私賭博,他還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呢?又是什麽樣的成長背景逼使他必須這樣討生活?


    她發現自己很好奇。


    可她,不該好奇,這個男人如何成長、有怎樣的過去,關她什麽事呢?


    她一點都不在乎,也絕不同情……


    他忽地幽幽歎息,她震了震,莫名地望向他。


    他也正看著她,眼神很深刻,很複雜,良久,方沙啞地揚嗓。「有時候我會想,該怎麽對你才好呢?」


    她氣息一凝。「什麽意思?」


    他沒解釋,抬手撫摸她臉頰,那麽輕柔、那麽憐愛不舍。


    她震顫,霎時心亂如麻,急急跳開。「別這樣!你到底想做什麽?」


    她厲聲質問,他默然不語。


    他愈沉默,她愈心慌,也更加憤恨。「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為什麽要裝出一副你很紳士很有君子風度的樣子?你明明就不是這種人!」


    尖銳又犀利的指控似乎傷了他,麵色微變。


    「你真的了解我是什麽樣的人嗎?」他啞聲問。


    她用力咬唇,恨恨地瞪他。


    他在那美麗雙瞳裏看見灼灼焚燒的火焰,他咬咬牙,突如其來地扣住她手腕,將她拉向自己胸懷。


    她驚駭,正欲掙紮,他如鋼鐵般的臂膀已緊緊箝製她。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尖聲抗議。


    「幹麽這麽慌?」他在她耳畔吹吐灼熱的氣息。「怕了嗎?」


    「你……想做什麽?」


    「你不是希望我扮演壞人嗎?我隻是如你所願而已。」


    什麽?!她轉頭想瞪他,他順勢埋下臉,攫住她柔軟的唇瓣。


    「嗯……嗯……」她激烈地閃躲,卻躲不過他野蠻的強吻。他不是個虛弱的病人嗎?為何力氣這麽大、這麽堅決?


    她抵抗不了他,雙手無助地抓著他衣襟,在他激情的索吻裏感到暈眩,不能呼吸。是真的無法推開他嗎?還是自己也沉醉在情欲裏,軟弱地不想推開?到後來,她已分不清了。


    終於,他放緩了力道,不再那麽蠻橫地深吻,輕輕地親著她遭他吻腫的唇,分出一隻手,撫慰地勾梳她秀發。


    她從驚濤駭浪的漩渦裏,緩慢地逃脫,起先仍有幾分恍惚,怔怔地任由他親吻著,過了好片刻,方悚然回神。她挺直背脊,朝他賞去一記清脆的巴掌。


    他吃痛,大掌撫著臉頰,既不生氣,也毫無歉意。「你不覺得這個耳光,來得太晚了?」


    他吊兒郎當的口氣聽來很輕薄,似謔非謔的神態更十足像個無行浪子。


    她氣結,又是憤慨,又是對自己感到懊惱,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栗。


    這天晚上,她堅持不與他同床,他也不跟她爭,將床鋪讓給她,自己睡沙發。


    隔天,他們便收拾行李,離開舊金山,開車繼續往北走。


    兩人都在賭氣,誰也不跟誰說話,她矜持冷淡,他也不願自討沒趣,這場冷戰僵持了幾天,沿途風景秀麗,美不勝收,都沒能讓兩人心情好些。


    這天,他們經過綺麗湖。這是個火口湖,湖水清澈湛藍,如詩如夢,棱線起伏的山峰環繞著整座湖,峰頂點綴著長年不化的積雪,湖畔林木蔥鬱,迎風搖曳。


    夏雨蝶下車,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氣,拿起相機拍照。


    杜非則倚在車邊,一副不感興趣的表情,漠然盯著遠方。


    都來到這麽美的地方了,他還要擺張臭臉嗎?


    夏雨蝶咬唇,好不容易舒緩的心情又沉悶了,她輕哼一聲,撇過頭不理他,自顧自地拍照。


    拍著拍著,鏡頭竟不知不覺對準他,他斜倚的姿態頗有股瀟灑的魅力,肩上搭著羊毛衣,襯衫鈕扣隨興地打開兩顆,隱約裸露一截古銅色的胸膛,單手插在褲袋裏,更添性感。


    他的側麵很好看,鼻梁挺俊,臉緣的線條陽剛有力,遠遠地看,那道刀疤一點也不可怕,反而有種令人心韻加速的野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說好今生要相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季可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季可薔並收藏說好今生要相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