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韶明無法抬起頭的理由,卻是因為她徹底失態了,景衝和沒死,她開心不已,可是衝上前抱住了他,她卻不知如何收場,因為她沒有這樣抱過人,更別提喜歡的男人了。


    韶明靠著景衝和的肩頭,越是冷靜下來,越是無法抬起臉。


    “……難不成,你是靠著藏書閣裏的機關逃出來的?”她終於願意開口,逼自己隻能想正事。這是她的推測。


    她吐氣如蘭,氣息拂上他的皮膚,景衝和動也不能動。


    “是的。”


    那日,他拿著藏書閣的鑰匙開門進去,不到一刻時,忽然有人從外麵將門鎖起,沒多久,門縫下就傳來陣陣白煙和焦臭昧,眨眼間,火舌就竄了進來。


    藏書閣牆上的數字,全解開後指引著某個方位,在他被韶明送出宮前他就已經確認過,那是一麵可以開啟的牆,而且能夠通到某個地方。當火舌竄入門內時,他馬上就想到那麵牆,並且從那裏逃出,隻不過他被濃煙嗆暈了,所以遲至現在才出現。


    “而且……我沒想到是通到你的寢宮。”景衝和將事情慢慢地說了。


    “雖然吾知道藏書閣有機關,不過卻不知原來是條秘道。”她曾聽說淩霄城內有九條秘密通道,可是當初建造的巧匠,隻寫下八條的位置,於是曆代皇帝就隻知道這八條,年久便當成傳聞,所以也沒特別去挖掘真相,原來這巧匠童心頑皮,故意藏了一條。


    最後這條秘道,連接著寢宮和藏書閣,這麽想來,由寢宮出來遇岔路不轉,遇彎不拐,就能直通藏書閣,這是暗示。


    “對了,我搬了些書,還放在秘道裏,事出突然,我隻能搶救到那些。”他相當惋惜地說道。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嗆昏吧!韶明忍不住昂起臉,微怒地瞪住他。


    “你--”話說到一半頓住,她察覺到他神色有異,一低首,見到自己半裸的身軀,臉上立時飛起兩朵紅暈,她真的是直到現在才察覺自己的裸露!


    她放開他,景衝和一能動,就連忙拿起床榻上的錦被替她遮掩。


    韶明滿臉通紅地將錦被按在身上。她可以對付朝中的任何人,卻就是應付不了心上人,她用力地站起身來。


    “等一下。”景衝和卻不舍她離開,不覺拉了她一把,讓她又跌坐回他的腿上。


    韶明又羞又惱。


    “你真的是……”她準備罵人,這才注意到他臉被熏得一塊黑,她頓住,脾氣沒發出來,倒是咯咯地笑了。


    確定他活著,她好歡喜,心情一放鬆,便笑出來了。


    景衝和喜歡她笑,像個姑娘那般,開心愉快地笑,他望看她,心中一陣蕩漾,抬起手,將她微亂的發絲撥攏在耳旁。


    發現她手心有傷,他拿起床榻上的紅紗巾幫她包紮。


    他這些溫柔的舉動,教她怔住,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他。


    她的眼眶有些紅,他沒有問,若不是用情甚深,她不會是如此。


    她朝他奔來時的那個表情,床榻上的小布袋和斷簪,已經說明一切。景衝和歎息道:“我喜歡你”不論她會不會講,要不要講,總之他要先告訴她。


    聞言,韶明睜大眼眸。


    “你說什麽?”


    雖然她明明已經聽清楚了卻又再問一次,景衝和依然道:“我喜歡你。”


    “……你說什麽?”


    景衝和心裏又是一歎,疑視著她的雙眸,認真且堅定地說道:“我喜歡你,愛上你了。”


    韶明看著他,好想自己是聽錯。這種時候,她真的很希望自己隻是一個平凡的姑娘。


    可是她不會是。


    “……我……可是一個女皇。”


    景衝和點頭,道:“我知道。”可他就是喜歡上她了。她的任性霸道,她的聰敏靈慧,以及她為他所做的一切,他看在眼裏,感受在心底。她是因為對他有情才將他送走的吧,他居然到現在才發覺。


    沒錯,他的個性衝動頑固,而且認為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他喜歡這個女子,若她也喜歡自己,就將自己的情意告訴她,並且排除萬難跟她在一起。


    不管她是誰。


    韶明不知如何回應他。雖然她也是喜歡他的,可是她沒碰觸過男女感情,她也並未想過這樣美好的事情,她所能想到的,全都是壞事。


    “跟我在一起……你還會發生像這樣的事,總有一天會喪命的。”


    “不會,我會保護自己。”


    “怎麽保護?就像這樣保護嗎?你這次隻能說是運氣好。”一想起他陷入那樣的危險,她略顯氣惱道。


    或許是運氣好吧。他不否認,可是……


    “我答應你,不論遭遇什麽,我會努力想辦法讓自己活著,絕不會輕易死去,我隻要想到自己若死了,你會哭,會因此永遠懊悔和責怪自己,我也再見不到你我就會想辦法活下去。”在被大火包圍的藏書閣內,他在心裏想過不止一次,他不能死,要活著出去,活著才能再見到她。


    他的話語溫溫淡淡的,卻深深敲擊著她的心。


    其實,若是別人,怕要早就燒死在裏麵了,正因為是景衝和,所以他解開了機關,逃了出來。可若藏書閣裏沒有機關呢?


    “那不是……這麽容易的。”她硬著聲道。


    她如此擔憂他,令他內心感動,而她的逞強,則是令他萬分愛憐。


    “那麽,讓我證明給你看。”


    “怎麽證明?”


    “用這一生證明。”他說。誓言牢固且堅不可摧:“我這一生給你、伴你,絕不離開你。”


    他在給她一生的承諾,可是,她該不該接受?


    她不想他因為自己而受害,卻又真的愛看他且無法拒絕。韶明內心掙紮不已。她看看綁在手心上的紅紗巾,心跳得好快。


    她閉上眼睛再張開,許久,終於啟唇道:“我……名為玲瓏。”韶明告訴他,她的本名。“從我成為女皇後,隻有我的丈夫能這麽喚我。


    長久以來,在她心中的冰雪,終於因他而融化。


    她想相信他,相信他們真能永遠相伴。她想試看相信,她能愛人,也能和所愛之人在一起。


    “玲瓏。”


    景衝和喚道,毫不遲疑。


    藏書閣火災一事,很快便查個水落石出了。


    犯事者是右宰相帶來的四人其中之一。可這不是右宰相的意思,而是左宰相的陷害。


    雖然她沒有再多說,可景衝和也不追問,隻是應道:“嗯。”


    找他來也是想他了,可韶明也不知還能再跟他說什麽,以前沒喜歡他的時候,她還比較能說些話呢。


    “……哼。”她哼了聲,吐出一口氣,幹脆昂著下巴,姿態傲慢道:“什麽柔情蜜意、打情罵俏,我可是不會的。”她沒學過。


    景衝和見她板著臉,以為她處置藏書閣一事後情緒不佳,不料她卻這麽講。他聞言一愣,隨即道:“我也是一樣的。”


    韶明瞅著他。


    “意思是,你以前也沒喜歡過別的姑娘嗎?”她眼眸微眯。


    聽她用“也”一字,景衝和微怔,道:“是。”他的耳朵有些不受控製地紅了。


    韶明心情舒緩些了,她還真不想聽他答否。


    “那這種時候,該做些或說些什麽呢?”她索性直接用問的,希望兩個人討論出一個方案。她也不想總是這麽尷尬不自在。


    有時候,景衝和覺得韶明比她本身的年齡成熟;有時候,卻又十分任性和孩子氣。


    “隻要兩個人高興,什麽都不做也行。”他是真的如此認為。


    聽他這麽說,韶明道:“你跟我在一起,什麽也不做就高興嗎?”


    正直如景衝和,自然誠實道:“高興。”


    這麽幹淨利落的回答,倒教韶明不知如何回應了,她注視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景衝和,他麵容俊雅、氣質斯文,雖然傻但又傻得可愛,雖然弱可又同時強,這個人,是她以後的丈夫,他好聽的嗓音毫不猶豫地喚了她的名字……


    心跳得好急,韶明忍不住站起身,說:“還是不行。要做些什麽。”不分心的話不行。


    景衝和也不知她心裏的想法,隻是想了一想,望著四周,道:“那麽,逛逛花園吧。”


    雖然他提出建議了,韶明卻道:“這花園裏的花草樹木全都是假的,沒什麽好逛的。


    右宰相帶來那四人被圈禁在皇宮某處,但有一人趁隙跑了出來,他的目的是要在皇宮內犯大事。因為他是右宰相帶進來的,所以屆時責任將會全落在右宰相的頭上。


    然而,這人卻是左宰相派去右宰相府內的奸細,一直以門客的身分待在府邸,潛伏多年,取得右宰相的信任,最終的目標就是陷害右宰相,左宰相一直對於自己曾吃虧之事耿耿於懷,記仇至今。


    身為朝中第一大臣的左宰相,在宮中的消息靈通度不下於右宰相,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他會知道,他一直都曉得景衝和此人的存在,隻是他並未表現出來,最近聽聞本來應死的寵臣景衝和居然又活著出現,他不能讓自己的地位有所動搖,便想要殺掉景衝和,再將此事嫁禍給右宰相,如此一來,他除掉了兩個政敵,一石二鳥。


    於是那晚,那個奸細找機會動手了。


    他以為他犯案後可以逃得掉,可惜沒有。


    韶明雖不喜歡右宰相帶人入宮,可她卻不會因此就隨便降罪,一開始捉拿到犯人,她並未急於責怪右宰相,細細審問過後終於真相大白。左宰相雖器量略嫌窄小,可向來表現忠心,或許是年紀大了糊塗,又或許眷戀權力不願失寵,於是做此等蠢事鞏固自己在朝中地位。


    韶明曾經對這位先帝時期的第一大臣有所期許的,卻是如此結果。她仍一貫處置,該怎麽罰,就怎麽罰。


    至於右宰相,雖然他下跪磕首請領大意不察之罪,可韶明認為,也許他是真的希望國家穩定,所以冒死諫言立儲君,老臣中或許隻有他一心為國著想,便口頭訓誡一番,上繳半年俸祿,並勉勵他以後繼續為國效力。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右宰相痛哭流涕,叩頭謝恩。


    這件事前後處理了三天,事情一完畢,韶明便要朱遠傳話,讓景衝和到禦花園裏見她。


    她坐在小亭裏,見到景衝和來了,便命宮女退下去。


    “今上。”他步至亭中喚道,表情柔和。


    三日不見,看看他溫潤如玉的容色,韶明即想起自己那日和他互許終生之事,不禁臉上一紅。


    “找你來,是告訴你,藏書閣一事已經處理了。”她不自在極了,欲瞥開視線,卻又想為何自己要不看他?便硬著瞅住他。


    “那就當欣賞雕刻吧。”景衝和很有耐心,說道:“我以前就這麽覺得了,這些雕刻的工匠手藝實在是巧奪天工。”各種植物昆蟲,竟可以如此栩栩如生。


    這她倒是沒仔細瞧過。


    “你識得這些花草樹木?”她挑眉。


    “嗯……”他仔細地睇著那些雕刻品,多是玄國境內的常見植物。他指著一處道:“這是山丹,也叫燈傘花,多生於山坡草地。”


    韶明被他引起興趣了。她往左右望了望,指看一方道:“那個呢?”


    “這是緩草,又名一線香、盤龍劍。”是個模樣獨特的植物。景衝和回想看,道:“又因花期處於清明前後,所以有清明草之稱。它也可以用作藥用,用於治療病後虛弱等途,既可內服也能外敷治傷。西南異邦的少數民族稱它為西介拉巴。”他把自己對緩草的了解大致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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