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陰的,烏雲當空,少女的笑容取代了耀眼的太陽,朝他露出燦爛的光芒。


    少年,眯起了眼,瞬間聽見心髒的跳動聲,但是,望著她受傷的手,他知道,他們不該再見麵。


    「……怎麽是你?」少年硬生生扯掉少女的笑容,見她頓時嘟起嘴。


    「你竟然對你的救命大恩人用這種口氣?我老爸怎麽會教出你這種學生?」


    「……你怎麽爬上去的?」少年臉色很難看,額際滲出冷汗,不時看向少女那隻受傷的手。


    「哈哈,我在路邊找到一把缺腳的椅子,靠在牆邊就爬上來了。」


    「你來幹什麽?」聽少女得意的聲音,繼續晃著兩條腿,少年冷汗冒不停。


    少女慢慢停止晃動那雙腿,一臉受傷的表情,把手抱在胸前,就怕他看不見她為他受的傷。


    她沒說話,沉默了下來。


    少年這才歎了口氣。「……傷還沒好,跑出來做什麽?」


    少女一聽,立刻又精神百倍,開朗大笑。「原來你是擔心我的傷啊?嘻嘻,不愧是我老爸教出來的學生。我是來問你,我出院時,你怎麽沒來看我?」


    這回換少年沉默。


    「喂,我在問你,幹嘛不說話?」


    「……你別接近我比較好。」少年聲音乾乾悶悶的。


    「哦……我知道了,你還在記恨我老爸那天罵你,叫你不準再來找我。」


    「老師說得對,你生活的環境很單純,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受這麽重的傷。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少女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臉稀奇驚訝……


    「哇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說這麽長串的話,那天我老爸罵你,你連一聲都不吭,還低頭給他罵,我還以為你很『怕老師』呢。哈哈哈,我想說你這麽怕老師,怎麽在學校我老爸還對你很頭疼。原來你是『怕我爸』啊!」


    「……快下雨了,你快回去。」


    少年說完,少女突然笑不出來,張著一雙大眼睛看他。


    「怎麽了?」少年仰頭看她縮著肩膀,垂頭喪氣,心也跟著糾結。


    「我剛才不小心把椅子踢掉,下不去了。」


    少年聽見不是什麽大事,才鬆了口氣。


    他雙手一攀就爬上圍牆,從圍牆翻出校園外,正要伸出手,叫她下來時,眼角瞥見她說的那張缺腳的圓凳子,整個解體垮在牆邊,頓時錯愕怔住。


    少女也轉過身子來,把兩隻腳跨出圍牆外,發現他的視線和表情,一整個臉就紅了。


    「我跟你說,那張椅子本來就壞掉了,我住院以後,體重直往下掉……呃,最少有一公斤,跟我沒關係。」


    少年一想到她剛才可能從椅子垮掉的瞬間摔下來,臉色轉沉,忍住惱火,仰頭對她說。


    「下來。」


    「好!」


    少年是叫她慢慢爬下來,哪裏知道她一聲「好」才說完,就朝他撲下來─


    他措手不及,抱著她,和她一起跌倒,肩膀狠狠撞了地……


    「我……我跟你說……我真的變輕了。」


    少女「壓垮」少年,急急忙紅著臉說。


    「……摔到了嗎?」


    「沒有。」


    「手傷呢?」


    「……還好。」


    少年把她緊緊抱著,用整個身子保護她,還怕摔到她,出聲問她,讓她很感動,雖然碰痛了手上的傷,也不覺得疼了。


    她趴在少年身上,笑嘻嘻地朝他凝視,忘了要爬起來。


    少年則是肩膀疼痛,一時爬不起來。


    少女看他背著書包。


    「還沒放學,你又想溜了?你別老是找我老爸的麻煩嘛。」


    「……你快回去吧。」


    少年緩緩鬆開手,躺在地上,看著快下雨的天空。


    「我老爸罵你,叫你別再來找我,那時你怎麽不告訴他,是我自己跑去纏你,硬跟著你,才會受傷的?」


    「……沒什麽好說的。」


    少女受傷那天,是少年送她到醫院。


    她是被砍傷,有警察來詢問。


    因為她父親是少年的導師,少年在學校紀錄不良,常有蹺課行為,也在校外打架,如果再生事,連她父親都會有麻煩。


    所以少女用「救命大恩」威脅少年,兩人「串供」,說是她來找父親,在校外遇到不良少年勒索她,她抵抗以後被不良少年砍傷,那群不良少年就跑了,她因為度害怕,也沒注意那些人長什麽模樣,而少年是在她受傷之後才發現她,送她來醫院。


    那天她父親白著臉,看見她的傷,直接就昏倒了。


    後來她從急診室轉到病房,她父親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說詞,直指著少年,斥罵少年不服管教,也不該故意接近他女兒,害他女兒碰上麻煩。


    然而事實是,少女每天在家聽老爸抱怨學校的「頭痛人物」,想幫老爸「解決麻煩」,從暑假開始就跑到溫柔鎮來纏少年,「勸說」他不要再當「問題學生」。


    受傷那天,她也是蹺掉補習課跑來的。


    少女一隻手不能動,趴在少年身上,一臉歉疚地看著他。


    「對不起,老爸如果知道我是想幫他的忙才受傷,他會很難過,以後他就不會跟我『訴苦』了 隻好讓你背黑鍋。」


    「……我知道。」


    少年諒解,少女頓時露齒而笑,發現少年不但善良,而且還有體貼善解人意的一麵。


    「那我們算扯平了。你請我吃冰吧!」


    「……既然扯平了,為什麽是我請你?」


    「在溫柔鎮你是地主,當然是你請我。等你來英雄市,我也會盡地主之誼!」


    「……是嗎?」


    「當然啊,哈哈哈─」


    ……


    哪知道,那個少年,後來也考上英雄高中。


    那個少年,原來叫……


    「李小獄?」


    天方翻白,窗外蒙蒙亮的光線隱隱照出床上一雙人兒的身影。


    火馨窩在一個舒適的臂彎裏,半夢半醒地仰頭看見一張熟悉酷帥的臉龐,看著他的睡顏,喃喃出聲。


    嗯,這也是夢吧……


    她又作夢了……


    夢見,「他」……和他……褪去青稚年少的外表,一樣善良的靈魂……一樣的……


    火馨垂下沉重的眼皮,追逐著更的痕跡,繼續尋少年的……他……深邃的雙眼,深穩的氣息,沉默寡言的個性……那個少年……到底叫什麽?


    那年,少年用瘦弱有力的雙臂抱著「有點重」的她直奔醫院,嚇到醫護。


    事後,她覺得很丟臉,立誌要減肥。


    住院那段時間,他總是錯開父親來的時間,蹺課來陪她……


    他……少年……在醫院裏,總是用一雙深炯幽黑的眼神注視她,把她看得心髒直跳,臉很紅,感覺自己的靈魂要被他的雙眸給吸進去,不知不覺「哭」了……


    ……


    少女為少年而傷,少年抱著她狂奔,後來少女住進健康醫院。


    在醫院五樓的五○三號房,房門開著,裏頭三張病床,從靠近門的方向排列進去,分別編號是五○三一、五○三二、五○三三。


    五○三一的病人是車禍的少婦,身旁坐著她的丈夫。


    五○三三躺著跌斷腿的老太太,坐在窗口的是她的兩個媳婦和孫子。


    少女剛好在中間的五○三二。


    吃過飯的午後,中間的隔簾都拉起來,房裏靜悄悄地,突然傳來嗚咽聲。


    仔細聽,是五○三二少女的哭聲,初時大夥兒以為那是病人疼痛的呻吟,不以為意,漸漸,聽到一對少男、少女的對話……


    隔著幕簾,少女哭訴:「嗚……我的手殘了,以後不能寫作業了。」


    少男沉穩問她:「你是左撇子?」


    少女馬上回:「不是。」


    「那就不用擔心。」


    噗哧!


    聽見少年冷靜認真的答案,五○三一的少婦忍不住噗笑,心想這孩子一定沒跟女孩子相處過,她叫一旁的老公拉開隔簾,來得及看見……


    少女氣得從床上跳起來,抱著那隻受傷的手,盤著腿,對少年「說教」─


    「我跟你說,你是男生,男生就是要對女生溫柔體貼,噓寒問暖,幫忙寫作業,你懂嗎?」


    少年沉默,坐在病床旁邊,看著拉開的幕簾,不經意和一對夫妻灼灼的目光對上,他默默移開視線。


    少女抱著受傷的手,哭著倒回床上,又開始「嗚咽」。


    「嗚嗚……也不知道這隻手以後還能不能用……


    「醫生說會複原,不影響日常生活。」少年聲音低了些。


    少女又給氣得從床上爬起


    「怎麽知道是不是鳥醫生啊!這麽長、這麽深的傷口,以後一定會留下疤痕,你是不是想推卸責任?」


    噗噗噗……哧哧……房內陸續傳出偷偷的笑聲來,連走過房門的護士都聽見少女的聲音停下腳步來看。


    這時候,少年身後的隔簾也拉開來了。


    從窗口投射進來的陽光,把少年的影子放倒在少女身上,少年感覺到後頭又多了幾道視線。


    「不是。……我欠你一次。」少年仍然一本正經,隻是這回又把音量放得更低。


    少女一聽,又哭著倒回去,抱住棉被說:「嗚……我差點連命都沒了,才欠『一次』,會不會太便宜你?我以後嫁不出去了怎麽辦?」


    「……為什麽?」


    噗!


    少年不懂「少女心」,一本老貫的回答,又惹來一串忍俊不住的笑聲。


    「我跟你說,男生都要討『漂亮老婆』,有醜醜的疤痕就不漂亮了,你懂不懂?」


    少女很認真地爬起來跟少年解釋,讓房裏、房外的一群人都想捧腹大笑,拚命捂住嘴巴,外頭的護士自己看不過癮,還招手要附近同事過來看,幾個人擠在門口。


    「……嗯。」少年無視房裏、房外的「熱鬧」,把目光定在少女身上,仍然沒任何表情和「表示」。


    少女終於懶得再假哭了,直接跟少年攤牌:「所以我跟你說,我以後會嫁不出去,你要是負責任的男生,就要負責娶我,知道嗎?」


    噗……又一個經過門口,差點不小心滑倒的實習醫生停下來。


    少年望著她,陷入沉默。


    少女始終沒發覺病房內外一堆人全在看她的表演,滔滔不絕說:「當然不是說現在,要是被我爸知道,你會被打死。我是說我們都長大以後,如果我沒嫁出去,你要負責娶我。」


    「噗……哈!」終於有一個護士憋不住聲音大笑出來,少女馬上回頭過去看─


    大門方向,一切正常,她看不見一堆人全擠在門外頭。


    兩旁的病床,躺的躺、坐的坐,也沒人在看她。


    少女瞧了瞧,沒異狀,又回過頭,等少年的答案,問他:「怎樣?」


    少年內心有困惑,不明白「一條疤痕」和「嫁不出去」有什麽關聯?就像他很難理解她手被砍傷時,還在「解釋」她的體重一樣,讓他匪夷所思。


    「……嗯。」盡管不明白,看著因他而傷的那隻手,少年還是點頭。


    病房內外都看到了,這少年表情就像是「被逼婚的」,「嗯」的很不情願,把大夥兒都逗笑了。


    這時,突然聽到少女樂陶陶大笑說:「哈哈哈,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住院真是無聊。」


    少女的話,又惹來一陣竊笑聲。有這少女在,大夥倒一點也不無聊。


    少女的病房裏,少年最常來探病,常常陪著少女,上演「兩小無猜」的戲碼。


    少女一天上演一個戲碼,有「逼婚記」、「告白篇」、「搞笑篇」、「惡作劇」,一串率真開朗的笑言笑語,時常給醫院帶來歡樂的笑聲,少年也漸漸把目光鎖在少女臉上,望著她笑眼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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