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放我下來!”她倒栽蔥掛在他堅硬的肩上,又暈又驚又惱。“我、我又沒說我是因為吃醋拒婚的——範、雷"霆!放我下來!”


    “膽子肥了,連爺的名諱都敢直呼了?”他凶猛狂悍地吼,可黑眸卻是閃動著久違的明亮笑意。


    這小媒婆子,折磨得他這半個月來幾乎斷氣,現在總算又回到他身邊,他說什麽都不會再放手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做錯事,你、你自始至終都在蒙我、騙我——哎喲!”她被晃到快吐出來了。


    “閉嘴!”他恫喝一聲。“再吵爺就當街吻你!”


    喜鵲嚇得立刻緊閉小嘴,卻是滿心憤慨氣惱難平。


    這個土霸王,野蠻人,講不講道理啊……


    範雷霆氣勢凶狠,大步流星地扛著她往總教頭軍府大門走去,兩名禁衛軍一見到喜鵲均是又驚又喜,可鳳華那美麗臉龐上卻滿是震驚。


    “鳳華小姐,既然你沒事了,就早些回相府休息,多保重。”他銳利目光瞥了身畔禁衛軍一眼,“護送小姐回相府。”


    “是。”兩名禁衛軍大聲應道。


    太好了太好了,頭兒終於一掃這半個月來落寞哀傷的憂鬱小生像,又恢複往昔威武攝人的剽悍氣勢了!


    “範大人——”鳳華有一絲淒厲地喚道。


    他高大身形微微一頓。


    淚水在眼眶裏滾動,鳳華哀哀戚戚道:“如果……鳳華今日不是相府千金,與你沒有利害關係,你、你可會喜歡我?”


    “對不起,不會。”範雷霆毫不猶豫地回道,肅然眸光落在肩上扛著的小人兒身上,見她身子突然有些僵硬,明顯是在側耳偷聽,他的眼神霎時變得溫柔似水,平靜地道:“蘭花雖美,可我偏偏喜歡吱吱喳喳鬧枝的喜鵲兒。爺認了。”


    鳳華低聲啜泣,他輕輕喟歎,卻不覺有所愧歉。


    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本就清清楚楚,直截了當。


    話說完,範雷霆毫不猶豫地抬步就走,扛著心愛的女子消失在總教頭軍府之內——


    那裏,是鳳華一生都無法觸及、踏足的。


    就算她貴為嫻太妃嫡親孫女,就算她爹是當朝宰相……她就是走不進去他的心底。


    鳳華淚水紛紛,再難抑止。


    喜鵲感動得要命。


    雷霆大人居然當著人的麵,大聲承認、宣告他喜歡的就是她這個吱吱喳喳鬧枝的喜鵲,還說是前生注定,說他認了——雖然這個“認了”一詞聽起來讓人有點不大爽,但總的來說,她還是被他感動得亂七八糟,刹那間完全忘了自己所有的原意初衷一


    他倆有緣無分,仙凡兩隔,多相愛也是沒有結果的。


    也許她是記得的,可在這麽情深悸動的當兒,她下意識地選擇不去記起,至少在此時此刻,她隻想感受在他身邊的溫暖、滿足和幸福感。


    就算隻有片刻也好。


    再一下下,允許自己再貪戀一下下就好……


    “傻丫頭,哭什麽?”修長大手帶著布滿老繭的觸感,可為她拭去頰上淚水時卻是那麽地輕柔,仿佛她是無比嬌貴脆弱的珍寶,他的寶貝。


    “我……感動……”她也不知道自己幹嘛一直哭,就是忍不住,小圓臉淚濕了,鼻頭也紅了。


    “可爺舍不得你哭。”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眸底滿是心疼。“你瘦了。”


    “你沒有。”她吸吸鼻子,哀哀怨怨地小聲指控。“爺的消瘦不在臉上,在這裏。”他拉起她的手緊貼在左胸處,那底下是為她而跳的心,“瘦了一大圈,幾乎瘦沒了。”


    喜鵲破啼為笑,但旋即又淚眼濛濛了。“騙人。”


    “爺誰都騙,就是不騙你。”


    “才不是,你誰都不騙,就騙我——”她頓了頓,忍不住又加了另一個倒黴鬼,“還有那個老兔子王爺。”


    他幾乎忍俊不住,歎息笑看著她。“你怎麽拿自己同王爺相比?”


    “還說沒有,是誰成天對著人家吼來吼去,百般刁難人家挑的相親對像一打了沐將軍、砸了將軍府,害人家又感動又擔心,後來才知道你壓根是趁機去找虎符的,還有——”她越說小嘴翹得越高,越發理直氣壯。


    還有他不是騙去了人家的一顆純真火熱的少女芳心嗎?這個可就賴不掉了吧?


    “等等,爺先聲明!打了那渾球,砸了他的將軍府,本就是懲戒他竟然膽欺負爺心愛的姑娘,並且為你出一口惡氣。”範雷霆濃眉打結,忍不住插嘴,“而虎符不過是砸著砸著,砸到一半瞧見了,順手捎回去給皇上的。這你可不能冤枉爺。”


    “嗄?”她眨了眨眼,呆住。


    敢情這全都是她自己小鼻子小眼睛小心眼兒,瞎氣的?“是,爺承認,一開始是氣憤你每回都搞砸了爺的婚事,可後來,爺心裏就隻有你,自然看那些庸脂俗粉花花草草不入眼,偏偏你“心要把爺往別的女人懷裏推,甚至還想把爺扔給皇上——”他的火氣也不遑多讓,一想起便是恨得牙癢癢的。“在你眼裏,爺是可以隨隨便便就打包送人的嗎?”


    她一怔,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還笑?”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終歸還是舍不得,抬手輕撫她的臉,放柔了聲音,“爺都快被你氣死了,這輩子從沒這麽窩囊過。”她笑著笑著,心下忽又是一陣酸楚揪疼了起來。


    “怎麽了?”他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臉上微微變色。“哪兒疼嗎?還是餓了?”


    “沒有,都不是。”她勉強一笑,圓圓眼兒微閃水光,“雷霆大人,你對我這麽好,喜鵲沒法報答你——”


    “傻子,爺喜歡你,又何須你的報答?”他鬆了口氣,大手拍了拍她的頭。“往後你好好兒的,讓爺照顧你,寵愛你,這就足夠了。”


    “可是我不能嫁給你……”她說著說著又想掉淚了。


    範雷霆氣息一窒,臉色鐵青。“又說傻話,既然你心底也是喜歡爺的,咱們兩情相悅,哪有不能談婚論嫁的?”


    她搖著頭,玉藕雙臂緊緊環住他的頸項,小臉埋進他溫暖的肩窩裏,不發一語,淚水卻是怎麽也管不住地奔流,濡濕了他的衣衫。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和飲泣惹得方寸大亂,手足無措,連連相問哄慰了許久,還是不得其法,最後隻得將她圈擁在懷裏,默默任她哭個痛快。


    興許是這半個月來緊繃憂亂心傷的情緒潰堤,又是在這熟悉安心的溫暖懷抱裏,喜鵲哭著哭著,哭累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範雷霆自始至終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臉色卻是越來越深沉。


    究竟是誰膽敢阻攔、不允他的喜兒下嫁?


    自那日起,喜鵲就再也沒回萬年紅娘居了。


    說是她貪心也好,自私也行,可距七夕已不到十數天,她就隻剩下這十幾天的日子能和他在一起了。


    喜鵲知道自己笨,不爭氣,而且對他不公平到了極點,可是……可是就容她再貪戀這十幾日的幸福吧,在七夕的前一日,她一定會同他說清楚,她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讓他明白,她好愛好愛他,可他倆仙凡兩隔,是注定不能結為夫妻,白首偕老的。


    待七夕過後,就請他徹底把她忘得幹幹淨淨,就當她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生命中一樣。


    這夜,喜鵲抱膝坐在總教頭軍府中花園裏的一方大石上,正是方沐浴過後,一頭半濕未幹的青絲披散在肩後,怔怔地仰望著那一輪皎潔的明月。


    “玉帝大人,禰說得對,我就是禍頭子,就是個任性鬼,我為滿足自己一時的痛快,不顧後果,傷人害己……”她喃喃輕語,蒼白的臉上盡是心酸痛楚。“我本該讓他恨透了我,這樣就算我走了,他日後也不會太難過。可我就是豬油蒙了心,我就是……舍不得連最後這幾日溫存都不留,就此魂飛魄散,生生世世再見不到他……”


    想到這裏,她的手緊緊擰著胸口,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


    一雙熟悉臂彎將她攬入寬大懷裏,範雷霆低沉的嗓音透著緊張和心疼,在她耳畔輕響起。


    “喜兒,怎麽又難過了?爺不是對你保證過,萬事都有我嗎?就算天塌了,爺也幫你撐著。”


    “我、我不難過。”她極力眨去淚光,咽下難過,回過身來一頭鑽進了他懷裏。


    真好聞,真暖和,真……幸福。


    盡管這樣的幸福,隻剩短短的十二三日不到,可至少在這些時日之內,這個懷抱還是她的……


    喜鵲,你真是個沒心沒肺、徹頭徹尾的自私鬼。


    “騙人。”他輕撫著她微濕的發,心下一緊,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大步往寢房方向衝。“怎麽頭發也沒擦幹便出來了?萬一著涼了怎麽辦?”


    見他把自己穩穩放在床榻上,先是用條錦被將她包了起來,然後又去尋來幹布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起頭發,喜鵲又是歡喜又是心如刀絞。


    偏生現在還不能跟他說實話,隻得滿腔珠淚暗暗往肚裏吞。


    “別忙了,我很好,頭發也都幹了。”她微涼小手輕搭在他手腕上,強顏歡笑,“你就坐著和我說說話好不?”


    他總算沒那麽手忙腳亂緊張兮兮了,可仍舊不忘撈起她豐厚的長長青絲,確定了已幹得差不多了,這才放心地坐了下來,順手又將她撈進自己懷裏,穩穩安置在腿上。


    “你願意跟爺說,為何你這幾天心緒鬱結,愁眉不展了嗎?”他凝視著她,正色問。


    喜鵲一時啞然,片刻後才低低道:“沒什麽,隻是有些惦掛紅娘居的生意,手頭上還有些對像沒得擇人匹配呢。”


    範雷霆釋然地籲了口氣,隨即笑了。“爺當是什麽難事呢,作媒很傷神嗎?湊數兒就成吧?別犯難,爺身邊的、麾下的,你愛挑哪個去配人就挑哪個,誰若不肯,爺滅了他!”


    “雷霆大人——”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又驚又喜,“真、真的?”


    “隻要是爺答允你的,板上釘釘,千金不換。”他柔聲道。


    太好了!太好了!他有十萬禦林禁衛軍,隨隨便便總能配出個十數對吧?


    她簡直樂歪了,圓圓眼兒裏又出現了久違的晶光閃閃、眉開眼笑。


    終於可以完成任務,有臉回去見玉帝大人和她的織女公主啦……


    喜鵲歡天喜地的咧嘴傻笑著,可笑著笑著,笑容又僵住了。


    就算功德圓滿,不用魂飛魄散,可是她依然還是得離開他。


    那,又有什麽好歡喜的?


    “喜兒,你怎麽了?”本來還笑得那般開心一可怎麽一忽兒又哭了?


    “我開心。喜極而泣。”她淚汪汪地看著他。


    “撒謊。”他又怎會看不出她是歡喜還是難過得掉淚?


    “雷霆大人,我可以明兒就選人來配嗎?”她顧左右而言他。


    範雷霆本想追究問個明白,可見她含淚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一疼,隻得什麽都依了她。


    可第二天,趁帶著喜鵲入宮“挑選”的當兒,他吩咐了寒兵和鐵戢全程護衛著她,無論她選中了誰來配對,都得從命,接著便離開了校閱台,轉身往上書房去。


    有些事,該是請皇帝給個“交代”的時候了。


    十萬精兵,愛怎麽挑就怎麽挑,果然人多好辦事,短短十日不到,進展神速,相親百對裏就看順眼了九對,再加上她“垂涎”已久的寒兵、鐵歌,嘿嘿嘿!十一對佳偶圓滿完婚,指日可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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