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息領著宋衡又走了幾步,轉角又是另一處藥棚,遍地都是些垂頭耷耳的災民。此處還有兩位大夫坐診,邊上整整齊齊碼著一排藥罐,三個小廝忙著煎藥,急得團團轉。


    「難免有個頭疼腦熱,這兩位大夫是沈家一向用著的,聽聞小的要來此處,便跟著一同來了,當真是妙手仁心。」


    沈箬安排的很好,樁樁件件都不必宋衡再費心思。


    坐診的大夫上了年歲,約莫是近日不舍晝夜地問診開藥,精神有些不濟,卻還在顫著手開藥方。


    宋衡心念一動,行至大夫麵前一揖:「宋衡謝老人家仁厚。」


    這幾日施粥,打的皆是朝廷的名義,沈家下人又不攬功,對外隻說是臨江侯宋衡的主意,將這些盡數歸在了他的頭上。


    他這一禮,吸引了病者主意,感激涕零地喊著臨江侯,更有甚者跪了下來,朝著他這個方向磕頭。


    老大夫停了寫到一半的藥方,眯著眼睛就要行禮。宋衡自幼習武,手上有力,一把扶住老大夫:「受之有愧。」


    他將老人家扶回座位,接過筆頭開叉的毛筆:「衡無所能,隻能替老人家謄寫藥方。」


    早有小廝抱來蒲團和軟墊,在老大夫身邊安置出一個位置來,又拿衣袖蹭過幾遍,方請宋衡坐了。


    他盤腿坐下,照著老大夫的話,一筆一劃謄抄藥方,直至天邊將暗,才有揚州太守府裏的人,得了消息匆匆趕來。


    宋衡覷了一眼麵前跪著的韓太守,麵上潮紅一片,顯是喝多了酒。他隨手丟了隻筆出去,正落在韓沉頭上:「太守無能。」


    筆自韓沉頭上滾落,他動也不敢動,隻是說著侯爺恕罪之類的話。


    百姓或有不知,可他一介朝廷命官,怎會不曉得上頭坐著的是什麽活閻羅。


    先帝駕崩,今上尚且稚子之齡,臨江侯與當朝太後秘不發喪,一手握住宮城內外十六衛,這才逼得齊王俯首稱臣。


    可以說,今上八歲登基,便是這位主子一手捧出來的。


    若單是如此,倒還不足以讓韓沉畏懼,宋衡這個人,向來是不管不顧的。前朝老太傅薛炤曆三朝,便是先帝都要尊尊敬敬喊一聲薛老,膝下門生三千,最得意的就是宋衡。


    可是先帝病重,宋衡一手保持朝政,將自己這位恩師貶至揚州,命其修撰經典。


    連恩師都可以如此對待,更何況旁人。


    韓沉心中暗自懊悔,明知朝廷派了宋衡前來,怎麽自己還如此糊塗貪杯:「臣失職。」他拿衣袖揮在身邊長史腿上,「還不去幫忙。」


    沈家的人累了這幾天,有幾個年紀還小,累得連手臂都抬不起來,畏畏縮縮看著官府的人。這些人凶神惡煞,哪裏敢讓他們幹活。


    宋衡站起身,對著韓沉吩咐:「想來太守府裏的人金貴,不知如何動手,不如請韓大人做個表率?」


    韓沉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兩股戰戰地去接粥瓢。太守府裏的人見此,哪裏還敢板著臉,一個接一個將沈家的人替了出來。


    ☆☆☆


    消息傳到長安的時候,沈箬正在同銅錢他們玩葉子牌,不講金銀,隻是輸了的人還得貼上些白條。


    玉筆輸得極慘,三個姑娘將他的眼睛留了出來,其餘能貼的地方都貼滿了白條。


    「姑娘,你這牌不對!」


    實在是無處下手,沈箬在玉筆下巴的位置粘了一條:「技不如人,哪裏還汙蔑別人出千。」


    銅錢咯咯笑了起來:「打了一下午,你連一把都沒贏過吧。」


    她們三個臉上光潔如初,玉筆索性丟了牌,別過臉不去理她們。


    商賈之女,就是會算,兩眼一眯,就曉得自己手裏還剩什麽牌,屬實可怕。等他以後長大了要娶妻,絕不蹈公子後塵,定要娶個單純善良,不會玩葉子牌的姑娘。


    「生氣了?」沈箬見他別開了臉,略收了笑,「原本來想著等等去接綽兒下學,路過東興樓,給你帶一碗糖蒸酥酪呢。你既然不理我,那酥酪也隻能給別人吃了。」


    不過就是遊戲嘛。


    玉筆轉回了臉:「我陪姑娘去接公子。」


    沈箬看看天色,沈綽酉時散學,現在過去正好。她擱了葉子牌,起身往外走,銅錢和元寶一人捧了披風,一人捧著手爐,跟著一同出門。


    玉筆忙著撕臉上的紙,走慢了幾步,怕沈箬不等他,匆匆出門,卻見下人捧著一隻信鴿,將信鴿腿上的信件交給沈箬。


    沈箬展信看了,是從揚州遞來的消息。所有事都照著她的吩咐進行下去,宋衡每日呆在粥棚不走,盯著韓沉派粥,不過兩天便稱病了。


    信件寥寥幾字,她卻能想象宋衡負手而立,催著韓沉動作快些的模樣,屬實有些好玩,不過可惜不能親眼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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