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大長公主為何要同我說抱歉?」


    宋衡麵色微微一凝,語氣放緩了下來:「沈綽,或許是大長公主帶走的。」


    沈箬心神一震,猛地攥住宋衡衣袖,急急追問道:「當真?」


    「大長公主府上搜出許多寒食散,後院角門處,還尋著一角衣袍,我若是沒記錯,應當是沈綽身上缺的那一塊。」


    這話聲音不大,卻似驚雷平白炸在沈箬心中。她驀地回首,那把沈綽害成那副模樣的人,早已不見半點身影。


    沈箬想起還在床上躺著的沈綽,眉眼低垂下來,問道:「所以侯爺早先便知曉一切,特意等大長公主走遠了才將一切告知,是怕沈箬一時腦熱,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


    她心口悶悶,似有什麽想要破胸而出,憋了許久,說出來的話多少有些不好聽。


    「是救是害,總得讓沈箬問個清楚。」


    宋衡已走開一段路,聞言回身反問她一句:「是救是害,你又預備如何?」


    是啊,不管大長公主出於什麽心思,她又能做什麽呢?


    沈箬靜默下來,心中卻動了別的心思。此去皇陵路遠迢迢,路上發生些什麽,宋衡又能管住多少。


    還未等她下定決心,前頭宋衡又開了口:「一路有我的人隨行,你那些想法趁早歇了。子荊,把人送回去。」


    話音落下,便又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嫂嫂,你這話實在有些沒良心了。」方子荊看著人走遠了,才又大著膽子喊嫂嫂,摸摸鼻子替宋衡辯解,「那些人證物證都在昨夜毀了,大長公主這事本定不了罪。還是他想法子逼著大長公主自請離城,回去還要聽那些老頭子嘮叨,在你這裏還撈不到一句好。」


    她被扶著上了馬車,心中也是有些懊惱說話生硬。


    此事無實證,落在別人眼裏,隻能再次坐實宋衡肆意妄為。


    方子荊騎回到馬上,慢慢悠悠跟在馬車邊上,不時跟她說著話:「他這回惹的事可大了,禦史台頗有些誓不罷休,幾個老家夥頭都磕破了,硬是要聖上懲辦宋懸章。」


    「怎會如此嚴重?」沈箬從馬車裏探出頭來,扒在車窗上問他。


    「他和禦史台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前幾次的事可大可小,鬧出些小風波罷了。可這回到底是動到皇親頭上,聖上想偏心隻怕也不好辦。」


    他說完便勒了勒韁繩,好讓馬走得慢些,想著替宋衡說幾句好話:「何況大長公主去守皇陵,身邊隻允許帶兩個侍女,此後茹素禮佛,這可是懸章特意吩咐人辦的,還要每月把大長公主手抄經文送回長安。你說他不是為了沈綽出氣,連我都騙不過去。」


    沈箬攀著窗沿,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說些什麽。


    「他就是那個脾氣,做多說少。」方子荊言盡於此,複又感歎一句,「也不曉得他這回要如何躲過去。」


    沈箬猶豫著張了張嘴,到底還是問了這麽個問題:「他為何不替自己分辯,難道就由著天下人這麽戳著他的脊梁骨罵?」


    「也許習慣了吧,反正是他自己說的,天下人怎麽罵他,又礙不著他半分。」


    沈箬不覺有些心疼他,這話說得輕巧,被罵習慣了,所以不在意。人都是血肉之軀,言語鋒利可比刀劍,稍不留意便在身上劃出道道血痕。


    難怪養出宋衡那麽個冷心冷情的人來,大概也是慣常以不在意的模樣麵對指摘,長年累月便成了這副模樣。


    她低頭喃喃自語:「這話不對。」


    「什麽?」


    方子荊好奇問了一句,沈箬卻沒有回答他,隻是坐回了車裏,閉眼靜思。


    宋衡或許不在意這些,可有句話說得好,名正言順。即便他如今可以用權力解決這些事,可若是有朝一日,天下人的指責鋪天蓋地襲來,那便是一座大山,重重壓在宋衡身上。


    可如何替他正名,又是個頗費神的事。沈箬想了幾回,都猶嫌不夠,至最後竟沉沉睡去。


    ☆☆☆


    待回了芙蓉小築,已過申時。


    沈箬留方子荊和薛幼陵一同吃了晚飯,才遣人送他們回去,自己則照看沈綽片刻,才回房中繼續研讀那些同寒食散相關的古籍。


    隻是書上的字越看越是讓人頭疼,漸漸眼皮便重了起來。


    沈箬杵著頭打了兩個瞌睡,元寶推門進來了。


    「姑娘乏了,奴婢服侍姑娘睡吧。」


    「打了兩個瞌睡,眼下睡意也消了。」她丟下手裏的冊子,起身在脖子上輕輕敲著,「我心裏有些煩,陪我說說話吧。」


    元寶今日陪她一同出門,自然知曉她在煩些什麽,輕聲應了:「姑娘不必太過煩惱,奴婢已經安排人去往青州查探那位馮醫師的底細,想來很快便會有消息。公子大富大貴,這點事自然算不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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