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過,索性丟了礦場不要,可如此一來,便是方便了外敵長驅直入,屆時便不隻廬州百姓受苦。


    兩相權衡,唯有如此。


    「姑娘。」


    思遠和玉筆捧著葉子牌過來,在堂中擺桌開局。沈箬強打起精神,手中握著葉子牌,心中難免想到山中情形。


    好在有人隔半個時辰便來回報一次,支取現銀,每每帶來的消息總是風平浪靜,一切安好。


    打過幾把葉子牌,還未聽聞宋衡有回轉的消息,沈箬卻坐不住了。


    「我們去看看。」


    思遠攔了兩回:「姑娘,天色已暗,怕是不安全。」


    沈箬扶著門框,朝著外頭張望:「隻是去看看,我坐在馬車裏不出去。讓人守好陳玥他們,你和玉筆在,不會有事的。」


    思遠聽到這裏,知道是攔不住了,隻得陪著她出門上了馬車。


    還未等人坐穩,便聽得有風聲響動,宅子西廂猛地火光衝天。思遠探出頭去望了一眼,隻這一眼,神色便驟然冷峻起來。


    她一把攥住沈箬小臂,袖中的飛刀隱隱有寒光閃動,這下怕是有一場惡戰。


    「姑娘,別怕,坐穩。」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長嘶,玉筆長鞭一揮,馬車不管不顧地衝撞出去,將道旁的一應堆積掀倒在地。


    馬車跑得並不平穩,顛著沈箬險些把晚膳吐了出來,隻是形勢緊急,她隻得強忍住心頭的不適,費力扒著座位,好讓自己不至於被甩出去。


    外麵是如何個樣子,不必看也知道,偶爾有風過帶起車簾,三兩隻羽箭便在此時落入沈箬眼中。


    馬車繞過兩個彎,已到了西郊一處廢棄的破廟之外,勒馬不及,車廂猛地撞在一旁的樹上。一聲巨響,沈箬斜斜撞向車壁,巨大的疼痛襲來,右肩瞬時沒了知覺。


    羽箭還在接踵而來,穿透車壁,隻差分毫便要傷到人。思遠帶著沈箬從車廂裏出來,馬車被團團圍住,外頭數十人身著黑衣,手持弓把,對著他們搭弓引箭。


    跑不掉了。


    這是沈箬腦中第一個念頭,思遠和玉筆即算再能打,赤手空拳也敵不過這麽多人,已是山窮水複。


    她偷偷捏了捏思遠的手,很是溫暖,不像自己這般冰冷。勉強定了定神,開口道:「這般苦苦相逼,所為何?」


    即算知道他們是何人,眼下能拖一刻鍾便多一分生機。


    「若為求財,放我們一條生路,必當雙手奉上。」


    「諸位身手了得,不思為國,怎還做打家劫舍的生計?」


    許是她話實在多,倒是有一個人站出來,看著像是領頭的,勉強給了她一個答案:「你攔了旁人的路,怪不到我們頭上。」


    說罷手一揮,那群人換了弓把,從背上取下彎刀,直直衝著這裏過來。


    兩方交手,又是以命相搏,兵刃交接,有溫熱的鮮血濺在沈箬臉上。腥臭氣縈繞不散,沈箬顫著手去擦,反將鮮血糊了滿臉。


    思遠奪了一柄彎刀,劈頭砍倒兩個人,對著沈箬耳語:「姑娘,等等若有機會,奴婢送你出去。」


    沈箬長在安樂鄉,哪裏見過這種廝殺場麵,說話聲音都帶著顫:「我若是走了,你們怎麽辦?」


    「姑娘走了,奴婢和玉筆才好放開手腳。」思遠把手裏的彎刀遞給沈箬防身,自己又奪了另一柄,帶著她往樹下走了兩步,「況且公子說過,要護著姑娘周全。讓姑娘受驚,已是奴婢失責。」


    隻有她不在,思遠和玉筆才不必顧著她。沈箬明白,與其死在一起,倒不如朝著這一線生機拚一把。


    包圍圈越縮越小,玉筆與思遠圍著她,把人隔了出去,身上也難免帶了傷。


    玉筆對著一處遞了個眼色,思遠轉瞬便明白,吐了口血沫,回身劈斷車轅,微微用力,把沈箬抱上了馬。


    「姑娘,抱緊了,可別回頭。」


    話畢,便用刀尖紮在馬尾的位置,馬匹吃痛,朝著玉筆硬生生撕開的口子狂奔出去。沈箬扯不住韁繩,索性伏倒抱住了馬脖子,一時間消失在夜色裏。


    駿馬奔馳不肯停,順著一條荒無人煙的小道前行,馬蹄濺起沙石,在沈箬臉頰劃過。身後還有追趕聲音,幾個人擺脫思遠和玉筆的糾纏,不依不饒跟著。


    一時間慌不擇路,駿馬馱著沈箬錯走了山道,一路朝著山中而去。


    身上的衣裳已被樹枝劃破,風聲在耳邊呼嘯。沈箬不敢回頭,死死抱著馬脖子,手裏還攥著思遠給她的彎刀。


    不知過了多久,人累了,馬也乏了,誤闖山中人布下的陷阱,馬蹄子被牢牢夾在捕獸夾裏,噴著粗氣把沈箬甩下了馬。


    沈箬滾了兩周,趴到一邊拚命嘔著,直到腹中無物,隻能吐出些黃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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