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空下的藥藥力還沒消退,趙璟連右肩的傷口都感覺不到疼,何況是背上被拖出來擦傷。隻不過他也覺得身上有血腥味兒不舒服,便點了點頭。


    沐清溪喚錦繡去準備水,把客兒送到主屋叮囑他自己玩兒,自己又去隔壁房裏找了幾件衣裳出來。因白璧和玄圭也常常回來住的,隔壁屋裏留了衣服在。兩人常常在外奔波,生意場上最是踩低走高,沐清溪為他們置辦了不少好料子的衣服,不然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去哪裏給他找換洗的衣服穿。


    想想那張朗眉星目的臉,再想想那件雪鹿皮的外袍,沐清溪挑挑揀了選了件嶄新的竹青色的外袍和鬆花色的鬆江細布深衣,又拿了件素色雲錦裏衣。


    那人就隨意地坐在隔間裏,等著錦繡為她更衣洗漱,舉手投足之間自然又帶著貴氣,顯然是被人伺候慣了的。隻是,在錦繡為他解開衣襟的時候,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裏極快地閃過了一絲不悅是嫌錦繡伺候的不好?


    趙璟這次倒真是受了冤枉,他自小離京,什麽事都是親力親為,最不耐煩婢女伺候,身邊跟著的不是護衛就是小廝。之所以這麽坦然地坐著,不過是因為手腳不夠靈活。


    待錦繡為他擦過上身,沐清溪取出個小白瓷瓶走了過去,「到那邊榻上去吧,昨晚不曾細看,不知你背上是否有傷。」她輕聲說著,眉目低垂,眸光落在自己的腳尖兒上,分毫不動。


    從趙璟的角度,隻能看到纖細柔白的頸項和頭頂的發璿兒,便以為是小姑娘家害羞。還是個小孩子呢,何必跟她計較,趙璟心道,依言背過身坐在榻上。


    室內一片寂靜,小姑娘輕輕走近了,呼吸似乎亂了一下,趙璟內心微哂,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哪裏就要顧忌男女大防了。何況他今年二十有一,做她叔叔也不為過。


    「背上有傷?」趙璟沒話找話,不欲讓她尷尬。


    卻不料他這麽隨口一問,把沐清溪嚇了一大跳。背上原本是沒傷的,有傷也是昨晚拖動間磨出來的,「沒、沒有,就是有點擦碰的痕跡,我讓錦繡幫你上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趙璟心下狐疑,之前興師問罪的時候膽子挺大的,怎麽這會兒這麽膽小?


    殊不知沐清溪不是膽小,而是心虛。


    趙璟本也不是多話的人,他不出聲,沐清溪又不敢出聲,錦繡更是專心上藥一句話不說。處理好背上的擦傷,又將右肩的繃帶拆開重新換過藥。沐清溪這才悄悄地鬆了口氣。


    她診脈的時候就發現他身上有麻藥,倒沒想到是自己人下的,而是以為是他的仇家下的。要在他恢複知覺以前把背上的傷處理好才行,不然被追究起來,她這救人的恩情就站不住腳了。


    九曲回廊,庭院深深。穿過層層疊疊的綠意,朱紅色的玲瓏小亭越發顯得幽深僻靜,高高翹起的飛簷精巧雅致,晨光裏三兩聲鳥啼,隨風而逝。


    亭中一桌一椅一人,男子身穿青色深衣,外罩暗紫色滾邊兒外袍,看上去二十許的年級。他眸光靜垂,專注地看著紅泥小火爐上「噗噗」冒著白氣的水壺,一雙修長如玉的手執著鑲了翡翠的把手,白與碧相互輝映,竟說不出是白更清還是碧更雅。


    「屬下失手,請主上責罰。」


    男子頭也不抬,仿佛沒聽到似的,依然專注於自己手上的事。他提壺將沸水衝入茶壺,細長的水柱與碧綠的茶葉交匯,一時間茗香四溢,根根茶葉盡情地舒展成本來的模樣。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一點點描摹著臉頰的輪廓,仿佛平白生出了一層光暈,如謫仙,亦如神。


    「本也沒指望你們成事。」他開了口,聲音意外的好聽,像是箏弦上彈奏的清音,悠揚而華麗,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隨意。


    話語溫和,亭子外跪著的人卻將頭垂得更低了些,身側的手更是緊緊攥成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成九,不如你來告訴我,這是第幾次了?嗯?」弦弦聲聲,溫和可親。


    成九聞言身子一震,咬了咬牙回道:「請主上開恩,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定會戴罪立功!」


    「嗬」男子輕笑一聲,「戴罪立功?淳於先生,不知您怎麽看?」


    話音剛落,竹叢後轉出個身影,來人麵目和善,下頜卻長著一把順滑的胡須,分明是中年模樣,那胡須卻是灰白相間,手中更是不合時宜地拿了把白羽扇。


    「多日不見,殿下功力見長,可喜可賀!」他爽朗一笑,絲毫沒有被人道破行蹤的不快,更沒有不請自來的拘謹,信步走進亭中,一撩衣擺卻見亭中唯有一凳,隻好說道,「看來殿下今日確實不想招待在下。」


    「豈敢,淳於先生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某自當倒履相迎。」他這麽說著,卻隨手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盞,自己品嚐起來,既沒有請人坐下,更不打算請人喝茶。


    淳於鯤臉色一僵,旋即恢複了正常,麵上看不出一絲惱怒,仍是笑著說道:「那人什麽本事殿下豈會不知,事起倉促,能近身傷他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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