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柳柳,拿著帶血的劍在她臉上輕輕拍了拍,突出兩個殘忍至極:「摔死——」


    柳柳兀得睜大了眼,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得朝林嫿撲了過去。


    「噗嗤」一聲利刃入肉。


    柳柳死死握著又一次刺進她胸口的長劍,狠狠向前推去,長劍將她貫穿,她牙尖帶血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咬住林嫿的脖子。


    慌亂著,掙紮著,柳柳最後的印象停留在她被一股巨力掀飛,林嫿尖叫著,有人衝進屋中,廷兒啼哭的聲音仿佛要衝入雲霄。


    「摔死他——」


    柳柳瞪大了眼睛,眼前卻一片灰暗。


    細細碎碎的說話聲傳入耳中,柳柳眉頭擰了擰,身子朝一邊翻去。


    忽然,她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


    突兀睜大的眼睛還殘留著死前的絕望與驚懼,那一句聲嘶力竭的摔死他還在她腦中回蕩。


    廷兒!


    柳柳想也沒想掀開被子下床,卻忽然發現手裏的被子又冷又硬。


    柳柳僵住,猛然抬頭打量四周,才發現窗外晨光熹微,而屋中簡陋破敗。


    這裏根本就不是蕭府,也不是她有孕之後住進的奢華院子。


    是——


    「死丫頭,這個時辰了還不起來,是想要老娘做飯給她吃?」


    橫生橫氣的聲音響起,柳柳瞳孔猛地一縮。


    即便許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可柳柳還是一聽就認出來這是她娘的聲音。


    她娘?


    她不是在蕭府嗎?怎麽回家了?


    那個囂張跋扈的貴小姐呢?


    她被一劍穿心,該死了才對。


    柳柳茫然著,忽然看到自己捏著被子的手。


    這隻手瘦瘦小小的,白是白,卻能看到瘦削皮膚之下流動的青色血管,能看到發白的骨節。


    這……


    自打入了蕭府,無人在吃食上克扣柳柳,她身子日漸豐腴,孕中多補,更是豐潤了一圈,哪得這般瘦削?


    柳柳尚未想透,房門已經被用力推開。


    門背打在牆上,發出嘭的一聲大響。


    王鳳春一眼看到坐在榻上發呆的柳柳,眉頭一擰,怒喝:「死丫頭,起來了還不去做飯,等著老娘給你喂飯不成!」


    震天的嗓門仿佛能掀飛房頂,屋外也跟著傳來犬吠,似乎也被王鳳春的大嗓門嚇著。


    「老娘養你這麽大,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還不如豬欄的豬,豬還能宰了,你能作甚?」


    王鳳春罵罵咧咧,她這人便是這樣,一旦開嗓,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若是以往,柳柳定然銜了淚珠子。


    可今日,她呆呆傻傻坐著,直到王鳳春怒氣騰騰要過來擰她耳朵,她才從榻上站起,一下越過王鳳春,朝廚房走去。


    王鳳春被她這態度弄得一愣,好半天了才回過神來。


    回神後,她後知後覺柳柳沒將她放在眼裏,又是新一輪叫罵。


    秋嫂聽著隔壁一陣又一陣不停歇的叫罵,忍不住和吃早飯的丈夫兒子道:「冬生家的也太潑了,一日不罵柳柳好似心頭不舒坦。」


    這大早上的,像是生怕村裏人不知道她又在罵女兒。


    要說這柳柳也是命苦,攤上這麽個娘,沒日沒夜幹活,稍不順她娘的意就要被罵一頓。


    罵還是輕的,她娘那股潑勁兒可不止用在外人身上,對親生女兒也是想打就打。


    大壯抿著嘴,秋叔卻擺擺手:「說什麽!這話被冬生家的聽去了,可要輪著我們家不安生。」


    秋嫂也是看不過,聽丈夫這麽說,抄過桌上的空碗,沒好氣道:「自家人說話,還能叫旁人聽去?你們男人若是管點事,柳柳能讓她娘作踐成那樣?」


    兒子是人,女兒不是人?冬生也是個窩囊廢,自家婆娘打罵女兒,愣是吱都沒吱一聲,哪像當爹的!


    ☆☆☆


    柳柳淘著米,思緒飄飛。


    她回來了,回到自己十四歲時,距離她娘把她賣進蕭府還有三月。


    前塵舊事,恍然大夢一場。


    夢醒之後,公子,廷兒,汪嬤嬤,蘭兒……


    惘然而已。


    她未嫁人,未生子。


    垂首,斂眉。


    目及之處,細米瀉出指尖。


    柳柳笑笑,淘米下鍋。


    灶上火起,柳柳背著小簍,跑去裏家門不足百米的菜地折菜。


    菜地都是她在侍弄,生菜葉上還帶著朝露,菜葉飽滿蜷成葉球,生潤可愛。


    柳柳一口氣摘了四顆,還摘了幾根蔥。


    以往,她燙生菜隻加醬油,味道一般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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