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不會輕易揭過


    戰事,明明還沒有殃及此地,陵水境內,是絕對安全的,不然她這一路走來,不會聽不到任何風吹草動。


    方才在陵水城中,那郡守也不會隻字不提,那……這血腥味究竟是從何而來。


    緊蹙著眉,緊抿著唇,心頭燃起一抹慌亂,拉著馬兒的韁繩,慢吞吞的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子,毅然決然的棄馬前行。


    揚動手中的皮鞭,狠狠的在馬背上抽了一鞭,帶起一道血痕,馬背上立即閃現一道皮開肉綻的傷口。


    一向以性情溫順著稱的西南馬,狂的朝著左手邊的大道奔去,將腳下的地基踩出一個個坑坑窪窪的印記。


    對著馬兒消失的方向,沐千尋呼的鬆了口氣,單手護著小腹,朝峽穀而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為何會這麽做,或許,單單是一種直覺吧,一種摸不著看不到的自內心的提醒。


    總之,她就是不想因著馬蹄印,暴露她的行蹤,她在怕什麽,她在躲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方才因著用力的一鞭,好不容易減輕的腹痛,又一股股的襲湧而來,步履匆匆,腳下顯得淩亂而輕浮。


    打天亮開始,便是灰蒙蒙的天色,突然間布滿了烏雲,從四麵八方緩緩的匯聚而來,一片片厚重的雲層,翻湧著,凝結在一起,高高的懸掛在沐千尋頭頂。


    沐千尋抬眼看了一眼天幕,攏緊身上的衣衫,腳下的步伐更快了幾分。


    越是深入,那股血腥味就越是濃重,籠罩著一方的天地,壓抑的透不過氣。


    沐千尋掩著口鼻,忍住腹中的翻湧,硬著頭皮往裏走。


    天色陰鬱,周圍的景色都漸漸變了顏色,沐千尋低頭看著地上洋洋灑灑的,還未徹底幹涸的,大量的血跡,心口一緊。


    大概又走了數十步,她就再也走不動了,腦海中轟的一聲,眼前的場麵與昨夜的湖泊赫然重疊。


    峽穀深處,躺滿了屍體,鮮血將身下沙質的地麵,一粒一粒的沙石,都浸染的通紅。


    這些個屍體,她一點都不陌生,身上的穿著,便是平日裏跟隨著慕宥宸的暗衛,另外一波,是魅影的人。


    殘肢斷臂,破爛的衣衫接口處,都是翻湧的血肉,看得出,戰況是何其慘烈。


    僵硬著雙腿,一步步走近,讓自己看的更清楚幾分,不禁通體冰涼,仿佛渾身的血液都不會流轉了。


    至死,暗衛們的臉上,也是冷漠的神色,渾身的傷比魅影的人身上的傷要多出十幾處,可見,他們以少數牽製多數,糾纏的有多辛苦。


    漠然的一具具數過去,數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數不清,到底死了多少人,眼眶泛紅。


    先是淺言,後是這麽多的暗衛,陪著他們的,最親密最信任的人,就這樣在一夕之間,都生生的離開了他們。


    他們都在,卻是不見慕宥宸的蹤影,這裏也沒有魅影的蹤跡,慕宥宸啊,他在哪裏,他究竟在哪裏……


    緊緊的握著拳頭,沒了指甲的手指,無法像往常那般淩虐手心,隻是一點點的縮緊骨節。


    穿過蔓延了兩三裏地的屍體,拚命的往前奔跑,心中早已亂作一團。


    聽不見頭頂呼啦啦的雷聲,聽不見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能聽見的,隻是腦海中略過的回音。


    “主子被困在密室中整整三日三夜,三日三夜都在不停的下雨,巫醫說他是濕氣入體,需要好好靜養。”


    “主子走得時候,連站都站不穩。”


    “魅影是緊隨著主子的,魅影的人一個都沒有落下,他的幾個親信都在。”


    時而,是淩澤焦急的語氣,時而是軒轅浠猖狂得意的模樣,吵吵嚷嚷的,不得安寧。


    “你以為,你還能見到慕宥宸嗎,你們的恩愛,算是到頭了!”


    “你以為,在那偌大的疆場上,在千軍萬馬的踐踏下,慕宥宸還能留下一具全屍嗎?”


    “你以為赫連銳絕隻是騙他去呼延部落走一遭嗎?”


    甩甩腦袋,好不容易褪去血色的眸,又潑上一層淡淡的血紅色,隻覺著喉嚨一甜,黏糊糊的,皆是鮮血。


    逼著自己不吐出來,卻還是溢出了一縷,掛在嘴角,抹了一把,淡淡的血跡便在嘴角開了一朵妖冶的花。


    功力不穩,屢受刺激,真怕,她會落得和莫雪一樣的下場,走火入魔而亡。


    跑著跑著,在峽穀的一處岔路口,沐千尋猛地收了身形,捂著嘴巴,一瞬間濕了眼眶。


    青絲的屍體就這麽一覽無遺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兩隻前蹄給利劍砍傷,幾近斷落,也就隻剩一側的皮毛還和身子連在一起了。


    頸部的匕,都沒有拔出,露著刀柄,咚咚的往外冒著鮮血,落在黑色的皮毛上濕漉漉的。


    蹲下身子,玉手顫抖的摸上它那無神的眼睛,渾身都泛著冷意,悶熱的天,她卻哆嗦的要命。


    眼前赫連銳絕那張假意含笑的臉忽然放大,恨到了骨子裏,他,真的要要了慕宥宸的命!


    將她留在這青葛部落,就是為了殺盡她身邊之人,徹底將她毀掉?他可知,為此,他要付出什麽代價!


    在赫連銳絕眼中,她當真就那麽好拿捏嗎?她就是豁出這條命!也會親手要了他的命!


    她的生父,嗬!淩星怎麽會傾心這樣的人,她身上為何淌著他的血!


    目光再一撇,直勾勾的定格,連跪帶爬的,將遺落在青絲不遠處,安靜的半掩埋在沙地中的寒星玉令拾起。


    心中的不安,放大到了極致,寒星玉令,一直是慕宥宸貼身帶著的,怎麽會,怎麽會……


    滿眼的慌亂,眼眸不停的閃動,狠狠的咬著下唇,青絲的屍體在這裏,寒星玉令在這裏,那慕宥宸呢?


    緊緊的攥著滴落上鮮血的寒星玉令,用力的幾乎要將它碾碎,它能佑著自己重生,怎麽就不能保著她愛的人平安呢。


    搖搖晃晃的起身,隻覺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猙獰可怖,在摧殘著她破敗不堪的心。


    眼看著,陰沉沉的,近乎墨黑的烏雲,躁動的湧著,近在咫尺,仿佛隨時會沉下來,翻天覆地一般。


    萬物都是朦朦朧朧的暗黑色,好似都長了眼睛似的,惡狠狠的盯著她,要吞噬她一般。


    平白的害怕起來,止不住的惶恐,望著四周,天色混雜著血色,透不過氣兒。


    峽穀在她眼前轉了一圈又一圈,轉的她拎不清方向,雨,就快要落下來了,有種荒唐的念頭,隻要雨下下來了,她就永遠都找不到他了。


    小腹的抽痛越來越厲害,拔開腳,朝著前方,不知方向的奔跑,此刻的她,真的是無助至極。


    天色越來越暗,雷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大,寒星玉令的菱角硌的手生疼,也渾不在意。


    站在空闊的峽穀中,累的再也跑不動了,彎腰雙手托著膝蓋,不斷的喘息著,眸中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拖著疲憊的身軀,努力的向前走,每走一步,下腹都猛的抽疼一下,額頭上冷汗涔涔。


    苦笑著,抽泣著,一直一直的向前,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若是…若是慕宥宸有個什麽閃失,她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淺言,暗衛,青絲,孩子,一筆一筆,她都替赫連銳絕記著呢,這些,都不會輕易的一下揭過!


    漫無目的的走著,沒有一絲一毫的線索能夠讓她順著去找,她甚至不能確定,慕宥宸在不在這峽穀之中,更不能斷定,慕宥宸是否…還活著。


    想要狠狠的痛哭一場,宣泄她心中的苦痛,可她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無論有多難,她都要走下去。


    隻要一日看不到慕宥宸的屍體,她一日都不會放棄,他是慕宥宸啊,他怎麽能這麽輕易就倒下呢,他一定,一定在等著自己的。


    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落下來,劈頭蓋臉的迎麵而來,挺直了軟的雙腿,再次狂奔。


    下雨了,下雨了,沒有寒星玉令在身,他要怎麽抗過去,眼前模糊一片,臉上冷冰冰的,濕噠噠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沙地被雨水一泡,軟軟的下陷,留下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腳印。


    在不停傾瀉的雨水中,沐千尋似乎看見前麵,是隱隱的血跡,經過雨水的衝刷,已經不甚清晰。


    目光順過去,不是幻覺,是真的有,不隻是一滴,而是朝著這個方向,一路都有。


    這是出峽穀的方向,出了峽穀,地勢便徹底複雜起來了,山川,竹林,岔路頻出,倒不失為藏身的好去處。


    若是有心要躲藏,是不易被尋到的,不知,這血跡會不會是慕宥宸的。


    魅影出了手,以慕宥宸的頭腦,應該會想到,所謂她隨著澹台皓痕出征,都是魅影的說辭罷了。


    便不會一心朝著呼延部落而去了,能選擇的路多了,逃生的機會也就大了。


    他可是逃出去了,他現在可安好,她找得到血跡,那魅影有沒有先她一步找到血跡?


    腦海中,一下子蹦出無數個疑問,突然間,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那遺落的血跡,心中的焦急,都化為動力。


    這麽大的雨,這些血跡,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失了,所以,她須得盡快。


    一路上,橫衝直撞的出了峽穀,七拐八拐的繞過了許許多多的阻隔,渾身都被雨水澆的麻木了。


    身下的衣衫染紅了一小塊,在雨水的浸泡下,鮮紅鮮紅的,滲人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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