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前功盡棄


    不顧及沐千尋的幾近失控,赫連銳絕還是自顧自的開口,似乎恨不得將沐千尋一朝摧垮:


    “拓跋勒達的反心,韓莦的連連異動,父汗早就知情,隻是未加以阻止罷了。


    那十五萬的大軍,你可知是如何給殲滅的嗎,是父汗將他們的行軍路線,故意泄露給了韓莦!


    你知道為何妙晨與玖漾那般神通廣大,也還是死在了那場戰役中嗎,是父汗命百裏孤蘇幾人,親手為之!


    她們沒有防備,隻當是前去援助她們的,然後,順理成章的,就要了她們的命!


    現在,這殘局,都要留給你來收拾了,既然你這麽樂意全權接手,父心甚慰啊,可惜,父汗是看不到這部落將來的盛況了。”


    赫連銳絕那頹然的臉上,重新染上笑意,猙獰的笑意,詭異的滲人。


    在慕宥宸的緊擁下,沐千尋還是覺著心底發寒,抑製不住的落淚。


    她從未這般脆弱過,被堪堪幾句話語,就打擊成這個模樣,赫連銳絕的一字一言,似乎都比刀刃來的更猛烈。


    百姓的生死,將士的生死,甚至是兒女的生死,赫連銳絕統統都不放在心上……


    青葛部落的混亂,放在他眼中,竟隻是一盤殺的激烈的棋盤嗎?勝了又能如何呢,拿那麽多的人命作賭注,不覺著殘忍嗎?


    走在保家為國的征程上,徒步跨越萬裏之遙,卻莫名慘死,緣由竟是被自己尊信的君主所出賣,整整十五萬的大軍啊!


    對赫連銳絕來說,多控製一個國家的疆土,當真就那麽重要嗎?那可是他的子民啊,他就沒有過一星半點的心疼嗎?


    也是,淩星他都能忍心殺害,還有什麽是他不能的,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問,忍不住想把他的心掏出來,看看是什麽顏色:


    “她們,是你的女兒啊,為何……非得要趕盡殺絕?”


    赫連妙晨與赫連玖漾姐妹,她從沒想過要饒恕,可是,赫連銳絕除掉她們又是為何?


    “為了你啊,為了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的為父汗奪取夏國,為了隻給自己一條路,成敗,都隻有一條路!


    她們對部落的了解,豈是你能企及的,她們的存在,隻會是你的妨礙,所以,她們必死無疑!”


    赫連銳絕說的那般理所當然,他心中的道義,就隻剩那虛無縹緲的權勢,什麽親情,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沐千尋垂首,收拾著麵上的狼狽,冷冷一笑,為了她,好一句為了她,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也隻有赫連銳絕說的出口。


    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罷了,他心裏,除了他的權勢,可曾放下過任何人,十五萬的將士也是為了她嗎?


    為何自己造下的孽,卻不敢承認呢,隻有權勢,沒有親情,如此的冰冷麻木,真心能給人快感嗎?


    “那……娘親呢?害她性命,又是為何?為了拓跋雨菲?還是,因為你忌憚她?”


    情緒崩潰到極致,漸漸的,也就冷靜下來了,反正,這般被無情的打擊,又不是第一次。


    赫連銳絕不是喜好操控人的情緒嗎,那,她就讓他嚐嚐自己心緒被撩動的感覺,況且……她也真心想知曉,赫連銳絕當年,是怎麽想的。


    赫連銳絕麵上的笑意,果然一瞬,就消散的無影無蹤,抽抽嘴角,靜默了良久。


    “是,星兒不同於你,她並非池中之物,父汗看不懂她,她在父汗的枕邊一日,父汗就提心吊膽一日。


    星兒不是個可以掌控的了的,會安心為父汗打理後宮的女人,父汗怕,有朝一日,她會親手將父汗的江山奪去,她有這個本領。


    父汗什麽都可以丟棄,唯獨這江山不可以,殺她,實屬無奈之舉。”


    瞧著赫連銳絕凝重的神色,沐千尋滿心的心酸,無奈,那淩星又算是什麽?


    奪取她芳心的那一刻,利用她的那一刻,他怎麽就不知,淩星的本領呢?


    她若是池中之物,她若隻是普通女子,他又怎麽看得上,又怎麽幫他奪取江山?


    用她,叛她,殺她,都是淩星避不開的劫數,相遇,相愛皆是錯,隻是淩星錯的心甘情願罷了。


    一口一個星兒,一口一個父汗,赫連銳絕叫的出口,她卻是聽的膈應。


    “嗬嗬,我再問最後一句,你……愛過她嗎?”


    直勾勾的盯著赫連銳絕的眼睛,堅定如斯,迫切的想要探聽個真相,比殺他的時候,要堅定上百倍。


    赫連銳絕第一次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銳利的眸中一片死寂的顏色,輕笑:


    “愛,一直都愛,星兒,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


    你不知道,星兒,是該被仰望的存在,誰能不動心。”


    默默的提起手邊的劍,心中五味雜陳,最悲慘的,莫過於愛過,卻不那麽愛吧。


    話已經道盡,他們之間,再也沒有未扯清的關聯了,就算她是棋子,下棋之人死了,棋盤,也還得要她來顛覆。


    棋盤的布局,是赫連銳絕所為,結局,卻絕不會如他所願,這棋局,是她的棋局了,這江山,也是她的江山了……


    恍惚的起身,淩厲的劍氣,直逼赫連銳絕,對於赫連銳絕,她無心折磨。


    他們之間的複雜,終是沒那麽容易撇清的,若他們都還願意為彼此留些顏麵,那……就留些顏麵吧。


    “父汗最大的失策,就是慕宥宸還活著,他活著,勢必是要影響你的!不該啊,不該啊……”


    瞧著沐千尋慢慢逼近的刀刃,赫連銳絕毫無懼意,碎碎的喃喃,似乎是在刻意尋死。


    沐千尋眸中的冷意,愈發濃鬱,慕宥宸未死,該是赫連銳絕最大的幸運,不然,這青葛部落,就要隨著赫連銳絕亡了。


    不是所有人,都隻在乎權勢,隻在乎自己的,隻有慕宥宸在她身邊,她才有心思做這一切。


    銀白的劍光,晃在赫連銳絕的麵上,劍鋒直指方才那淺淺的傷口,心中發狠,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吧!


    赫連銳絕輕輕捏開劍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緊緊的握住,笑的慘淡:


    “何必非得要背上這弑君殺父的名聲呢,我自己來!”


    沐千尋站在原地不進不退,冷冷的盯著赫連銳絕,他死在誰手中,都無所謂,她看著他死就夠了。


    赫連銳絕舉起匕首的那一刻,淩銳殿的大門忽的被踢開,赫連銳絕的動作硬生生停下。


    “小女娃!人給我,我帶走!”


    怪神醫那邋裏邋遢的模樣映入眼簾,瞧不出喜怒,毫不掩飾他的意圖。


    沐千尋緊緊的攥著拳頭,望著怪神醫的眼神意味不明,半個時辰……還有半個時辰,終究還是出了差錯嗎?


    “他今日必須死,屍體可以給你!”


    這一刻,她盼了多久,怎麽能前功盡棄。


    “屍體?我隻要活的!


    小女娃,你莫是忘了,你們還欠我一個承諾,怎麽,學會過河拆橋了?肚子大起來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怪神醫的神色,一瞬間臭了下來,尖銳的下巴此刻更是拉的老長。


    沐千尋滿眸掙紮,眉頭越蹙越緊,手中的劍來回晃動,恩,她從未敢忘,可仇,她也不得不報!


    為何,為何怪神醫會和赫連銳絕攪在一塊,這就是赫連銳絕為自己尋的後路嗎,怪神醫,也是他棋盤中的一枚嗎?


    “尋兒,讓他走吧,這是我們承諾過的,反悔不得。”


    慕宥宸從後擁著她的肩,輕輕在她耳邊應聲,暖暖的溫度落在肩頭,渾身一陣一陣的發冷。


    反身,撲進他的懷裏,抓緊他的衣衫,不由哽咽:


    “可是,不能放過他的……不能的……”


    “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讓他走,以後,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好不好?”


    輕輕的撫著她的秀發,他比沐千尋更希望赫連銳絕死,隻是怪神醫非得橫插一腳,他們都無能為力。


    怪神醫冷哼一聲,麵上的冷意緩和了幾分,二話不說,提起赫連銳絕的領口就走。


    赫連銳絕負傷在身,藥力又多多少少的影響著他的神誌,隻能任憑怪神醫像是拖死狗一般的拖著走。


    “等一等!”


    “怎麽,反悔了?老頭子我今日一定要帶他走,除非你將我的命留在這兒!”


    “不是,鬼逸……和你是什麽關係?”


    麵對怪神醫的堅決,沐千尋眸色黯然,終是將心頭的疑惑問出了口。


    怪神醫腳下一頓,回過頭審視著沐千尋,目光落在沐千尋的腰間,隨後莫名一笑,語氣略帶諷刺:


    “將血玉都騙到手了,也沒能從他口中撬出我們的關係嗎?”


    一瞬間,沐千尋啞口無聲,撬還談不上,她隻是沒想問罷了,低垂著腦袋,眼睜睜瞧著赫連銳絕被帶走。


    “是我兒子!”


    淩銳殿外,怪神醫高亢的聲音傳來,氣餒之際,心頭又略過一抹詫異。


    鬼逸和怪神醫竟是父子嗎,莫不說他們姓氏不同,就連性情、長相也是大不相同的,若是不明言,她還真是不敢如此揣測。


    無力的跌坐回塌上,麵色蒼白,神色頹然,怔怔的盯著大殿之上的屍首血跡,心中冰火交加。


    到頭來,赫連銳絕還是跑了,明知赫連銳絕詭計多端,她又何為要信他的說辭,赫連銳絕何等狡猾,逃了這次,再想抓到他,談何容易。


    “尋兒,時辰快到了,怪老頭能不能解他身上的毒,還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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