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逆轉


    澹台皓痕在寢殿外來來回回的晃蕩,猶如一縷遊魂,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沐千尋二人所宿的屋門之上,焦躁而落寞。


    眼周膚色泛青,衣衫微亂,抿著的唇,帶著一股淒涼的味道,整整折騰了一夜,終是尋到了澹台皓月的屍體。


    聞言,主城斷崖底,是一片亂石,烏漆抹黑的,守衛拖著長長的吊繩,一直摸索到天色微亮。


    斷崖,一眼望不到底,澹台皓月背脊著地,跌在那亂石堆上,血肉模糊,血染紅了一大片亂石,亂石之上,還掛著血絲。


    光是想想,澹台皓痕都覺著不寒而栗,瞧見她屍首之時,她的胸口還插著他的匕首,位置、力道,皆是一分不差,那該是澹台皓月的屍首無疑。


    他以為,他能夠絕情絕心,可他終究還是錯了,那是他的妹妹,至親至愛的妹妹,最為親昵的妹妹嗬……


    他知沐千尋有多恨澹台皓月,他知慕皓然仍未脫險境,他知澹台部落尚有滅族之禍,他知他的性命早已不由得自己……


    遂,在沐千尋麵前,他不能顯現出一絲一毫的傷心,縱使心疼的滴血,也隻能忍,隻能雲淡風輕。


    迎門出來的沐千尋,一身素衣,步履孱孱,平靜的麵色破碎的憔悴,懷中小心翼翼的護著一個嬰兒。


    她怕了,她再也不敢將他丟下了,日後再有人害她,她就是拚盡了最後一分力氣,也須護他周全。


    馬車已備好,處置完澹台皓月的屍首之後,他們便要離了這澹台部落,四處奔波了。


    澹台皓月的屍首放置在竹園中一處僻靜的閣院,久未住人,清冷安靜,別樣的壓抑。


    生怕觸怒了沐千尋,澹台皓痕未敢給澹台皓月整理遺容,怎樣抬回來的,就怎樣擱置著。


    想當初,他氣焰何等強盛,在部落是何等的有威望,他曾異想天開的,要統治整個部落,要得了那個絕豔的女子。


    現下,他又是因著自己的野心,落得了何等下場,失了手臂,廢了功力,喜怒不由己……


    若是澹台黎還在世,他該如何跟他交代,他險些將他拚命維護了一生的部落,連根葬送,他還……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妹妹。


    恍惚著心神,轉眼,已到了地兒,不由的苦笑,他隻盼著,沐千尋能賜他痛快一死,倒也解脫了。


    沐千尋彎腰掀開蒙在澹台皓月身上的遮屍布,微微蹙眉,眸中冷意乍現,縱使麵對的是一具不言不語的屍體,她仍不由的怒火中燒。


    纖細的玉手,握上那柄匕首,華麗的紋絡襯的那隻手,更顯蒼白,緩緩拔出。


    血已流幹,沉澱的血,顯現著參差的顏色,黃褐淡紅,略帶腥臭,沐千尋饒有趣味的觀賞著匕首,裏裏外外的,一遍一遍的瞧著。


    “你說,這是澹台皓月的屍首嗎?萬一是易了容的呢?”


    聲音幽幽的,帶著涼意,澹台皓痕麵色一僵,卻是未曾言語,慕宥宸歎息一聲,別過了腦袋。


    如何辨別有無易容,草兒早已將方法盡數傳授於她,她又豈有不知之理,放眼青葛部落,現下,可能尋得出易容之術在草兒之上的易容師?


    他倒是寧願沐千尋放過澹台皓月,放過自己,不過是一具屍首,又何必,拘在心中,百害而無一利。


    鋒利的匕首在澹台皓月那張定格了驚恐,血色全無的麵皮上比劃著,從鬢角切入,一寸寸的劃開……


    慕宥宸知曉,她是想生生割下澹台皓月的麵皮,刀刃經過下巴之時,慕宥宸終還是忍不住出了聲兒:


    “尋兒……”


    動作停滯,隨後丟了匕首,咣當一聲,鋒利的刀鋒擊著地板,清脆至極,沐千尋順勢跌坐在地麵上,過了許久,才爬起來。


    搖搖晃晃的接過慕宥宸懷中似沉睡的嬰兒,眸中含著淚,勉強一笑,奪門而出,背影淒涼,倔強。


    竹園,長長的廊道,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腳印,虛浮而淩亂,與之後的腳印重疊,泯滅。


    一如她風風火火的來,又匆匆忙忙的去,主城,如來時般安然,平靜下,又是別樣的天翻地覆。


    再一次踏上往邊境的路途,又是截然不同的心緒,來來回回的折騰,每次都有著非去不可的緣由,每每,都這般急促。


    沐千尋下了昭命,不幾日,澹台皓痕就會被押送往南宮部落,由草兒派人暫且看管。


    若有違抗,之前簽訂的一紙契約,將不作數,若澹台皓痕知趣,之前的一切,她都可既往不咎,無論慕皓然是生是死,都無關澹台部落。


    望著沿途熟悉又陌生的風景,撫著懷中偶爾嚶嚀的嬰孩,沐千尋癡癡發愣。


    不過幾月的時日,她竟在這條路上輾轉多次,無論是部落,還是她本身,似乎都經曆著無法承受的風霜。


    她隻盼,這場浩劫,能盡快過去,她就快被壓垮了,慕皓然不好起來,她再也無心任何瑣事了。


    先是慕宥宸危在旦夕,後是戰事迫在眉睫,如今,慕皓然亦卷入了生死的漩渦,嗬,這條道,她寧願此生再不踏足一次。


    任憑心中焦躁不安,麵上卻是無波無瀾,低垂著眼簾,依在慕宥宸懷裏,似乎,一切都一如既往的平和。


    明知她此刻的心思,隻在慕皓然一人身上,慕宥宸還是問了,不知出於何意,他自己也不知:


    “尋兒,你準備,如何處置澹台皓痕,是一直囚著他,還是殺了他,亦或者……”


    良久,沐千尋都未做聲,慕宥宸未追問,他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心中悻悻。


    “若是皓然出了差池,被殃及的,隻怕,不隻他一人,我也不知,我還會做出些什麽來……


    若是皓然好好的,那……放了他又何妨。


    自然,你若是答應,才放了他。”


    停停頓頓,沐千尋的語氣,顯得極疲乏,極茫然,隻是將心中所想,盡數言出。


    澹台皓痕嗬,無論是在殘害慕宥宸一事上,淺言的慘死,還是如今慕皓然成了這般模樣,他事事皆有參與,且罪責重大。


    若不是他,慕宥宸就不會輕信魅影,若不是他,淺言就不會衝動赴死,若不是他,澹台皓月就沒有下手的機會,事事過錯皆在他,無可推卸。


    或許,是因著他未與澹台皓月合謀,或許,是為他誓死維護澹台部落的堅定所動容,亦或許,是他一心求死,她便沒了興致。


    總之,她無心憎恨,燃不起恨意,她始終不知,淺言的死,並非澹台皓痕無心,而是一老早算好的退路,遂,她不恨……


    她願饒恕芊柏,亦願放過他,對澹台皓痕來說,失去了澹台部落,已然是失去了一切,活著,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是生是死,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自然,他險些害了慕宥宸的性命,若慕宥宸不想一筆勾銷,他還是得不了善終,是生是死,終究還是要慕宥宸來抉擇。


    終歸,澹台皓痕於她而言,隻是個可惡可憎的陌生人罷了,他的生死,她從不關乎。


    撫著沐千尋頭頂溫熱柔順的發,慕宥宸思索了良久,終隻是釋然一笑,若能換慕皓然熬過此劫,莫說是留澹台皓痕一條命,供著他又如何。


    放了,便放了吧,就當是為慕皓然積的福報,他二人手上沾染的殺孽,著實是多了些。


    至於澹台皓痕該受的懲罰,就留給他自己,半生,是懺悔,是碌碌,還是仍不知悔改,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往往,愈是聰慧之人,就愈是活不明白……


    馬蹄噠噠,慕皓然的情形愈發的不好,冒著綿綿的雨勢,朝著邊境匆匆駛去。


    邊境,華陰郡,短暫半月,亦是鬧騰的人仰馬翻,僵持不下的戰事,生生住了勢頭。


    沐千尋臨危甩下大軍,拋下戰事,失了蹤影,韓莦緊急調兵一事,亦是傳的沸沸揚揚。


    一時間,青葛部落頓時再度陷入了惶惶,逆轉來的生硬,韓莦非但未來得及趁人之危,還起了內亂。


    聽聞韓莦貴為幾朝元老的古拉家,家主——古拉木,親攜了現韓莦的王後古拉圖,未經安圖勳彥允許,親臨疆場,觀摩戰事。


    古拉圖一反之前的柔弱,狠狠的給了安圖勳彥那位寵到心尖尖上的寵妃一個下馬威,以以下犯上之過,賞了她二十軍棍。


    安圖勳彥當下發作,有古拉木的勢頭壓著,未能翻起什麽風浪,吃了一癟。


    古拉木此行,來意本就不善,未出韓莦之前,已是將安圖勳彥下令調兵一事,強製製止。


    安圖勳彥視為心腹的,最為信任的將軍,突然臨陣倒戈,將兵權交到了古拉木手中。


    安圖勳彥大勢已去,依靠古拉家造起的聲勢,現又由古拉家奪回,一無所獲,敗的一敗塗地。


    古拉木終是沒跟安圖勳彥講什麽君臣,講什麽大逆不道,光明正大的反了,當著安圖勳彥的麵,自稱為王!


    古拉圖的腹中,已懷了安圖勳彥的骨血,戰火連天,實則,古拉圖隻需要殺了安圖勳彥,隨意尋個由頭,便能扶持古拉圖腹中的孩子為王。


    如此這般,名正言順,古拉木便不必背負那謀權篡位的罵名,可古拉木不願,他有自己的鐵則,反了就是反了,既然決定要反,他就不在意那些虛名。


    安圖勳彥原本以為,古拉木不會堂而皇之的行謀逆之事,再三防範,還是未能保住那位置,未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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