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要走，徐靜的臉色突然開始不對勁，跑過去攔著門喊道，“不走！不準走！”
徐老太太低聲說道，“你看，她就是這樣，有時候正常，有時候不正常……”
墨唯一看著她，眉頭皺的很緊。
直到徐老太太走過去，拉著徐靜的手，輕聲細語的哄著說道，“媽在這，媽不會走的，媽去給你做好吃的，你剛才不是說想吃媽炒的菜嗎？”
徐靜看著她，似懂非懂的點頭。
“媽現在就去樓下給你做，你自己在這兒待會，聽到了嗎？來，把門讓開。”徐老太太就這麽半騙半哄的把徐靜拉到旁邊。
容安先走了過去。
顯然很怕徐靜這樣瘋瘋癲癲的會傷到墨唯一。
不過還好，似乎是徐老太太的安撫有用，徐靜低著頭，安靜的任由墨唯一離開了。
等徐老太太也離開，保鏢立刻過來，將房門“啪”的一聲拉上，然後再上了鎖。
用的是那種沉重的鐵鏈子，哐當哐當的，聲音響亮又清晰，在安靜又略顯陰暗的閣樓裏，顯得有些瘮人。
徐老太太歎了口氣，和孫女一起來到樓下。
“外婆。”墨唯一問她，“你問過爸了嗎？徐靜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耀雄說那天他太生氣了，所以就一個失手把她給踹傷了，這陣子是把她送到這裏來養傷的，我也是過來才發現她精神狀態不太好。”
墨唯一抿了下唇瓣。
很顯然，墨耀雄對老太太說的話半真半假。
她親眼目睹當時他有多麽生氣，一腳一腳的，力道極凶，恨不能讓徐靜當場慘死！
但是徐靜做出的那些事……
“外婆，你知道徐靜當年都做了些什麽嗎？”
“耀雄隻說當年他和徐靜之間是清白的，根本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前陣子徐靜懷孕的事情也是假的。我知道，這些都是徐靜的錯，所以你爸爸這樣對她，我也能理解……”
墨唯一看著她，“外婆，其實爸還有些事情沒告訴你。”
“還有事情？”徐老太太驚訝，“還有什麽事情？”
墨唯一有些猶豫。
墨耀雄不告訴她這些，恐怕也是擔心老人家接受不了吧，畢竟徐靜和徐嫻是一對親姐妹，可徐靜居然能對姐姐下毒手……
“說呀，一一，到底還有什麽事情，你不說，我就親自去問耀雄！”徐老太太說著，就要往外走。
“外婆。”墨唯一忙拉住她。
老爺子病重住院，蕭夜白也出了車禍……墨耀雄此時估計一籌莫展，老太太如果再去添亂……
“外婆，我跟你說。”墨唯一隻能告訴她，“媽媽當年懷第一胎的時候，就是徐靜下的墮胎藥，讓媽媽流產的……”
“你說什麽？”徐老太太臉色震驚。
“後來，她還把媽媽吃的維生素換成了避孕藥和墮胎藥，所以後來才會那麽多次懷孕都不成功，生下孩子也不到足月就走了……”
“這怎麽可能？”徐老太太的身子晃了晃，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徐靜她平日裏那麽膽小，怎麽可能對徐嫻做出這樣的事情？”
“是她親口承認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墨唯一扶著老人家，“所以爸才會這麽生氣，把她關在這裏。所以外婆，我會跟爸爸說小姨的精神狀態有問題，但送不送她去醫院治療，你做好心理準備。”
徐老太太眼神空洞，好半天，才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外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徐老太太邊說邊搖頭，“這麽多年，我居然完全不知道徐靜心裏有這麽多的怨恨！甚至還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手！都是我的錯……”
徐老太太悔恨莫及，“當年徐家那邊生意不好，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會讓人安排兩個女兒相親，都怪我，那天耀雄來家裏的時候，我為什麽不讓徐靜避開？為什麽非要讓她們兩人一起見……”
“外婆，這怎麽能怪你呢？”墨唯一隻能勸她，“就算你當時不讓她跟爸見麵，以後做了親家，肯定也還是會見的，感情這種事情真的是沒有辦法控製的，隻能怪她太鑽牛尖角了，最後才一意孤行做出了錯事，跟你完全沒有關係的啊……”
徐老太太搖頭，“其實我當時也多少看出來徐靜對耀雄有那份心思，我應該好好跟她說的，如果我當時再耐心一點，再多勸勸她，說不定就不會釀成後來的大錯……”
“外婆……”
老人家這樣傷心，墨唯一看著，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不管怎麽說，這些年來，徐老太太是真的把她當成親外孫女一樣的疼。
哪怕一早就知道她隻是從孤兒院裏抱養來的，對她都比對親孫女曲雲瑤還要好……
**
閣樓二樓的臥室。
房門被鎖上後，原本裝瘋賣傻的女人突然走過去，將臉貼在門板上仔細的聽著。
等外麵的聲音消失，徐靜的臉上慢慢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但是很快的，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瘦削慘白的臉上震驚恐懼，眼睛睜得極大，像是看到了什麽很恐怖的東西……
“啊——”
一聲尖叫後，徐靜捂著耳朵拚命的在屋裏四處的躲藏，同時嘴裏不停的喊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不要啊！”
“你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都怪你自己！誰讓你總是什麽都比我優秀！”
“憑什麽所有的好東西都必須是你的！”
“我不服！我不服！”
“啊啊啊別過來！你別過來！”
可是不管她躲到哪裏，徐嫻的聲音就像是如影隨形，跟著她不放。
最後徐靜隻能打開衣櫃的門，整個人鑽進去，再把門死死的關上。
她捂著耳朵，拚命搖著頭，黑暗裏，好半天後，終於那個聲音消失了。
徐靜坐在那裏，整個人也慢慢的放鬆下來。
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的臉上又慢慢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徐嫻，你當初拚命隱瞞的秘密……
怎麽辦，現在被我發現了……
你瞞不住了……
誰都瞞不住了……
**
半小時後，墨唯一坐上車。
她從包裏把那個錄音筆拿了出來。
又嚐試的按了一下上麵的開關，毫無反應。
不會是壞了吧？
剛才徐靜的樣子，看得出來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恐怕說的話真假都分不清。
但是這個錄音筆……
應該就是徐嫻留下來的。
因為從徐嫻去世後，墨耀雄就把那個閣樓徹底封閉了。
墨唯一記得每次路過的時候，傭人都會跟她講說不能進去。
久而久之，她也就沒有了探尋的好奇心。
而且在徐嫻去世後，墨耀雄有一陣子非常的消沉，她雖然當時才16歲，也知道媽媽走了，爸爸一定會很難過，加上那天晚上又被發病的徐嫻嚇過……
總之，她從來不會過問關於徐嫻的事情，也就更沒有接觸過所謂的遺物。
這個錄音筆……
如果真的是徐嫻遺留下來的遺物，既然被丟在閣樓的櫃子裏，肯定是她用過的，裏麵說不定會有她說過的一些話。
還是交給爸吧……
墨唯一心裏有了決定，便說道，“容安，直接去南宮醫院吧。”
“好。”
**
到了南宮醫院，是中午十一點鍾。
病房的門口照例守著好幾個穿黑衣服的保鏢。
進入病房，墨耀雄並不在。
墨唯一隻好給他打電話，把徐靜的情況都說了一下。
果然，墨耀雄說道，“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有分寸。”
“可我怕外婆接受不了，因為媽當年也是因為憂鬱症，在那個小閣樓住了太久，最後精神失常才……”
“我知道。”墨耀雄打斷她，語氣沒有任何的轉圜，“唯一，你要知道讓徐嫻患上憂鬱症的就是徐靜！這個女人心思太歹毒了，就算現在她真的精神失常，那也是她罪有應得！”
說完這些，墨耀雄便吩咐道，“你看完爺爺，就去人民醫院看一下夜白吧。”
墨唯一抿了下唇，“他不是沒什麽大礙嗎？”
“是沒什麽大礙，但外傷有點嚴重，尤其是額頭的傷，醫生說有輕微的腦震蕩。”
墨唯一“哦”了一聲。
怪不得早晨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說話顛三倒四的，原來是撞到腦子了……
“還有。”墨耀雄突然問道，“最近你有沒有發現夜白的睡眠狀況不好？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墨唯一自然發現不了。
離婚後，兩人就徹底分居了……
不過眼下她隻能裝蒜，“什麽意思？”
“最近他一直在吃藥，可能是壓力太大了，睡眠質量不好，醫生說那種藥要少吃，多吃的話會留下後遺症，對身體也不好，還容易刺激到腦細胞。”墨耀雄耐心的叮囑，“你現在懷孕了，他除了操心公司的事情，還要分神照顧你，壓力太大在所難免，你這個做妻子的要知道多關心他，知道嗎？”
家裏事情太多，墨唯一也知道墨耀雄現在分身乏術，就算心裏再有怨言，她也隻能回答，“知道了。”
誰知墨耀雄還有話說，“以後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讓他也睡，不要再熬夜了，我也跟他說了，公司的事情可以放緩腳步，什麽都沒有健康的身體來的重要……”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擔心蕭夜白。
這要擱以往，墨唯一有時候還會覺得墨耀雄太偏心，為什麽要對蕭夜白這麽好？
有時甚至還超過她這個親生女兒……
但自從發現身世的秘密後，墨唯一現在就能理解了。
畢竟，和她這個一事無成的養女相比，頭腦聰明又帥氣能幹的養子，的確更容易得到他的喜愛……
掛斷電話，內室的門打開，石伯從裏麵走了出來。
“石伯。”墨唯一忙起身，“我爺爺怎麽樣了？”
石伯歎了口氣，讓開身子，讓墨唯一看。
墨老爺子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病床邊全都是複雜的各種儀器，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聽到外麵他們在說話，老爺子也沒什麽反應……
墨唯一問，“石伯，我可以進去看看爺爺嗎？”
石伯看了看裏麵，又看看墨唯一。
“石伯，你放心，我就想看看爺爺，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墨唯一說著，眼圈就開始泛紅。
石伯似乎於心不忍，皺緊眉頭思忖了好一會，“行吧，那你進去看看老爺子，我在外麵守著。”
“謝謝石伯。”墨唯一激動的不行。
石伯笑了笑，等她進去後，就將門關上了。
……
墨唯一慢慢的走到病床前麵。
到了跟前才發現，墨老爺子的喉嚨處插著維護呼吸的插管。
這種平日裏，隻有在影視劇裏看到身患絕症的人才會有的東西，現在就這麽擺在眼前……
墨唯一猛地攥緊雙手。
好半天，才敢低低的喊了一句，“爺爺。”
墨老爺子雙眼緊閉的躺在那，臉色慘白，也不知道是昏迷，還是睡著了，聽到她的聲音也沒有什麽反應……
墨唯一在旁邊坐下，伸出手，將老爺子放在床沿的那隻手緩緩握在手裏。
因為一直在輸液，手背上已經幾乎被紮的全都是針孔，明明酷暑炎夏，這隻手也沒有一絲的溫度。
本來有很多的話想要說的，但是看到昔日威風凜凜的老爺子，現在被病痛折磨成這樣……
她根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隻能這麽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臉，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
可惜直到房門被敲響，墨老爺子也沒有給與她任何的回應。
“公主，醫生要來給老爺子做檢查了。”石伯說道。
墨唯一收回雙手，低著頭，將臉上的眼淚擦幹淨，然後起身。
……
來到外麵的客廳。
石伯問道，“老爺子跟你說什麽了沒有？”
墨唯一搖搖頭。
從頭到尾，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一下……
石伯隻好說道，“可能是意識不清醒，現在狀況就是這樣，而且就算醒來，他也很難說話……”
墨唯一：“我知道。”
脖子上插著一根那麽粗的呼吸插管，她看著都覺得疼，如果還要說話，得多麽困難……
“公主，關於遺囑的事情……”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墨唯一忙拿出手機。
是蘇婠婠打來的。
墨唯一隻能先按了掛斷，然後說道，“石伯，那我先回去了。”
時間確實也不早了。
石伯看了一眼時間，隻能把未說的話噎了回去，“那你先回去吃飯休息會吧，懷著身孕，醫院最好也少來，關於遺囑的事情，等下次我再跟你說。”
墨唯一點頭答應了。
雖然不用他說也知道，之前定好的關於股份分配的遺囑內容肯定是被修改過了。
她不是墨家的骨肉，被墨老爺子疼愛二十年已經很知足了，現在不給她遺產……也是人之常情。
可能在剛知道的時候還感覺有點受傷吧，但這種事情，想一想，也就能釋然了。
……
回去的路上，容安給周嬸打電話，讓提前先準備好午餐。
墨唯一則給蘇婠婠回了一個電話，“婠婠，剛才找我有事嗎？”
剛才在病房裏流了半天的眼淚，雖然沒有到嚎啕大哭的程度，但嗓子還是有點啞。
電話那頭的蘇婠婠自然也聽到了，“你是不是又哭鼻子了？”
“我沒事。”墨唯一吸吸鼻子。
“那個阮琦揚真是太無恥了，平白無故一個這麽漂亮優秀的女兒找上門，居然這樣對你？真是氣死我了，你等著，我一定會幫你報複她的！”
報複？
墨唯一皺眉，“什麽意思？”
“讓我老公跟那個老顧說一下就行了，你知道老顧吧？我聽說他跟蕭總還算是朋友，之前你們墨氏跟顧氏談過合作，雖然好像沒談成……”
“你是說顧淮安嗎？”
“對！”
墨唯一：“……”
原來顧淮安私底下被那群人叫“老顧”？
還有那個明今墨……
好像和顧淮安的年紀差不多大吧，居然被叫“六叔”？
一眾手下也叫他“六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之前她還真以為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顧氏是現在全國最牛逼的傳媒公司，捏死一個女明星還不是小事一樁？還有啊，我後來查了一下，原來你媽就是那個方可盈的媽！”
“方可盈又是誰？”墨唯一被她繞糊塗了。
“就是一個小明星啊，現在跟我朋友一起拍戲呢，我去影視城兩次都碰到她了，都說什麽‘最美星二代’，呸，哪有你長得好看！”
墨唯一：“……”
“你放心吧，這事包在我的身上，一定讓她和女兒從娛樂圈徹底消失！”
“婠婠。”墨唯一冷靜的說道，“其實……說實話，之前我確實有想過她可能是有苦衷才不肯養我的，也想過可能就是純粹想要拋棄我，等我去京都見過她以後，我覺得，不管是因為什麽，其實都挺正常的。畢竟我從生下來的時候就被她拋棄了，過去的二十年裏，她跟我完全沒有任何的感情，我這麽突然跑過去找她，不認我太正常了。她能用2億來補償，我覺得也不虧，所以算了吧，這事你就不用管了。”
“親情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她那麽大方給你兩億，隻說明她賺到的錢遠比2億多得多！”蘇婠婠說的振振有詞，“你覺得2億挺多的，其實在她那裏，就是拍兩部電影的片酬而已！相反，如果你把這件事情爆出去，別說2億，估計她人設徹底崩塌，還要因為‘生而不養’，‘人品低下’再上一次熱搜，大眾肯定接受不了，商家也要把她的代言合作全撤掉，毀約賠償很多的，這都是一係列的反應，到時她損失的絕對不止2億，甚至還會搭上她老公的公司，包括公司名下的那些藝人……”
“我知道。”墨唯一歎氣，“所以算了吧，何必這麽趕盡殺絕？畢竟我這些年過得也挺好的，她有句話說得挺對，如果不是她當年拋棄我，我怎麽會有過去二十年幸福的人生？”
“你真是……”蘇婠婠對她怒其不爭。
“好啦，你不用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就當不認識這個女人，以後我們各過各的。”
“你能想開就好。”蘇婠婠在那頭唉聲歎氣，“我怎麽發現你自從懷孕後，整個人都變得沉穩了？”
“……有嗎？”墨唯一囧。
“有，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性的光輝吧。”
墨唯一：“……”
其實，對於阮琦揚，她還真沒想著要怎麽報複。
就算阮琦揚再不仁不義，不管怎麽說，也給了她生命，隻不過是……生下來就選擇拋棄她罷了。
但她現在不是需要媽媽的小孩子了……
就算沒有父母又怎麽樣？
她現在是大人，而且馬上她還要做媽媽，她不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以後也可以繼續照顧好她的孩子。
而且她絕對不會像阮琦揚那樣，她一定會做一個盡職的好媽媽……
掛斷電話，墨唯一把手機放回包裏，不經意間又碰到了那個錄音筆。
這才想起來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忘記和爸說這件事了……
她拿出錄音筆，看著上麵的logo，想了想，開口問道，“容安，去哪兒能買到這個錄音筆的充電線？”
容安看了眼後視鏡，伸出手，“我看一下。”
墨唯一把錄音筆遞給他。
在一個紅燈路口，容安停好車，仔細的看著那一個有些老舊的錄音筆。
最後說道，“這應該是sony好些年前的老款了，得去專賣店買配套的充電線。”
“好，你先帶我去買吧，買完了再回家。”
“好的。”
……
這麽一番折騰，再回到家都已經十二點多了。
墨唯一把錄音筆插好充電，才下樓吃午飯。
周嬸把飯菜一一端了上來，欲言又止的說道，“公主，剛才先生打電話過來了。”
墨唯一好奇，“我爸？”
“是啊，他跟我說，蕭少爺昨天出車禍了，這幾天要在人民醫院養傷……”
墨唯一看著她，“周嬸，你想說什麽？”
周嬸忙笑著說道，“我煲了一鍋的骨頭湯，公主，等會你去醫院探望的時候，可以讓容安少爺把湯給帶上。”
墨唯一：“……”
真的是！
旁敲側擊，就為了催她去醫院探望蕭夜白嗎？
墨唯一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收斂著情緒說道，“周嬸，我今天跑了一上午，真的有點累，等我睡完午覺再說吧。”
“……好吧。”周嬸無奈啊。
但是作為下人，說太多，就顯得逾越了。
……
吃完午飯，墨唯一上樓。
果然沒多久，蕭夜白的電話打過來了。
墨唯一看著屏幕上麵的名字。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的備注，已經從“親親小白”，被她改成了“蕭夜白”。
電話鈴聲鍥而不舍的響著，墨唯一看著看著，突然就覺得一陣煩躁，忙將手機設成了靜音，然後丟在一旁。
眼不見，耳不聽為淨！
然後，她看著茶幾。
錄音筆似乎已經充好電了。
她立刻拿了過來，嚐試的按了一下開關。
屏幕亮了。
墨唯一將播放時間調到了最前麵，再按下“播放”。
然後，居然真的從裏麵傳出了女人輕輕柔柔的說話聲。
正是徐嫻的聲音！
墨唯一沒想到這裏麵真的錄下了徐嫻說的話。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徐嫻去世已經整整五年的時間了，說實話，她都快要忘記徐嫻的聲音了……
可是此刻，在已經知道自己並不是她親生女兒的事實後，墨唯一在時隔五年後，居然再一次的聽到了徐嫻的聲音。
墨唯一將靠枕放在沙發的後麵，身子平躺下去，就這麽安安靜靜的聽了下去。
“今天下午的時候，老爺子說想聽唯一彈鋼琴，可是這孩子又在那耍小脾氣不願意彈。”
“我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老爺子知道她不喜歡彈鋼琴，以後老爺子就會找我，讓我不要再給她安排鋼琴老師，不要再逼孩子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我很生氣，罰她彈奏b小調50遍，不彈完不許吃飯。可能是我的聲音太嚴厲了，孩子居然被我嚇哭了……”
“其實我心裏也很不好受，但是唯一你要知道，媽媽已經不能再生育了，你是媽媽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唯一的希望。你爸爸在外麵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如果你永遠這麽天真，永遠都長不大，以後，你該怎麽跟別人去爭啊……”
這些應該都是她12歲以前的事情。
徐嫻的話不多，聽得出來是隔了很久才會錄一次。
墨唯一聽著聽著，思緒已經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原來徐嫻以前逼她彈鋼琴是因為這個原因，全都是因為擔心墨耀雄後麵會有什麽私生子或私生女，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可她都誤會了，甚至還覺得這個媽媽太嚴厲了，時不時的就去跟老爺子告徐嫻的狀。
突然的領悟，讓墨唯一心裏非常不好受，尤其等她聽到後麵——
“為什麽會這樣？我那麽疼愛的唯一，為什麽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我不相信，我去問耀雄，也去問媽，我甚至還去了那家孤兒院，找到了那個院長……”
“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耀雄他讓我保密，說不能刺激到老爺子，就讓我把唯一當成親女兒一樣的疼，但是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這應該是她12歲那年有一次受傷後吧，徐嫻就是那個時候在醫院發現她血型不對，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鬱鬱寡歡，慢慢的患上了憂鬱症。
墨唯一閉著眼睛，靜靜的聽著女人痛苦而絕望的聲音。
臥室裏很安靜，窗簾沒有拉，午後的陽光很熾熱的投射進來。
她整個人就這麽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看著很平靜，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整個人都非常的不好。
當時的徐嫻該有多麽絕望？
疼愛了整整十二年，用全部身心去培養和愛護的女兒，居然隻是從孤兒院抱養來的替代品……
而且這件事情，自己的丈夫和母親全都知道，還是兩人一起攛掇好了隱瞞她的，一瞞就是十二年……
墨唯一突然睜開眼，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她有些聽不下去了……
而且她也決定，這個錄音筆，還是銷毀了比較好，如果讓爸聽到徐嫻的這些內心自白，恐怕他也會……
“我怎麽也不會想到，除了唯一這件事，耀雄居然還隱瞞了我一件天大的事情！”
錄音筆裏，徐嫻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的激動。
墨唯一剛要按下“停止”的手指，猛地就停止了。
緊接著。
“蕭夜白……”
墨唯一一愣。
“蕭夜白居然是墨耀雄的親生兒子！那個女人，當年的那個女人居然沒有死！”
“怪不得他會對蕭夜白這麽的好！我怎麽這麽愚蠢！我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話！他騙了我！他又一次騙了我……”
墨唯一整個人徹底愣在了原地。
徐老太太低聲說道，“你看，她就是這樣，有時候正常，有時候不正常……”
墨唯一看著她，眉頭皺的很緊。
直到徐老太太走過去，拉著徐靜的手，輕聲細語的哄著說道，“媽在這，媽不會走的，媽去給你做好吃的，你剛才不是說想吃媽炒的菜嗎？”
徐靜看著她，似懂非懂的點頭。
“媽現在就去樓下給你做，你自己在這兒待會，聽到了嗎？來，把門讓開。”徐老太太就這麽半騙半哄的把徐靜拉到旁邊。
容安先走了過去。
顯然很怕徐靜這樣瘋瘋癲癲的會傷到墨唯一。
不過還好，似乎是徐老太太的安撫有用，徐靜低著頭，安靜的任由墨唯一離開了。
等徐老太太也離開，保鏢立刻過來，將房門“啪”的一聲拉上，然後再上了鎖。
用的是那種沉重的鐵鏈子，哐當哐當的，聲音響亮又清晰，在安靜又略顯陰暗的閣樓裏，顯得有些瘮人。
徐老太太歎了口氣，和孫女一起來到樓下。
“外婆。”墨唯一問她，“你問過爸了嗎？徐靜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耀雄說那天他太生氣了，所以就一個失手把她給踹傷了，這陣子是把她送到這裏來養傷的，我也是過來才發現她精神狀態不太好。”
墨唯一抿了下唇瓣。
很顯然，墨耀雄對老太太說的話半真半假。
她親眼目睹當時他有多麽生氣，一腳一腳的，力道極凶，恨不能讓徐靜當場慘死！
但是徐靜做出的那些事……
“外婆，你知道徐靜當年都做了些什麽嗎？”
“耀雄隻說當年他和徐靜之間是清白的，根本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前陣子徐靜懷孕的事情也是假的。我知道，這些都是徐靜的錯，所以你爸爸這樣對她，我也能理解……”
墨唯一看著她，“外婆，其實爸還有些事情沒告訴你。”
“還有事情？”徐老太太驚訝，“還有什麽事情？”
墨唯一有些猶豫。
墨耀雄不告訴她這些，恐怕也是擔心老人家接受不了吧，畢竟徐靜和徐嫻是一對親姐妹，可徐靜居然能對姐姐下毒手……
“說呀，一一，到底還有什麽事情，你不說，我就親自去問耀雄！”徐老太太說著，就要往外走。
“外婆。”墨唯一忙拉住她。
老爺子病重住院，蕭夜白也出了車禍……墨耀雄此時估計一籌莫展，老太太如果再去添亂……
“外婆，我跟你說。”墨唯一隻能告訴她，“媽媽當年懷第一胎的時候，就是徐靜下的墮胎藥，讓媽媽流產的……”
“你說什麽？”徐老太太臉色震驚。
“後來，她還把媽媽吃的維生素換成了避孕藥和墮胎藥，所以後來才會那麽多次懷孕都不成功，生下孩子也不到足月就走了……”
“這怎麽可能？”徐老太太的身子晃了晃，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徐靜她平日裏那麽膽小，怎麽可能對徐嫻做出這樣的事情？”
“是她親口承認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墨唯一扶著老人家，“所以爸才會這麽生氣，把她關在這裏。所以外婆，我會跟爸爸說小姨的精神狀態有問題，但送不送她去醫院治療，你做好心理準備。”
徐老太太眼神空洞，好半天，才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外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徐老太太邊說邊搖頭，“這麽多年，我居然完全不知道徐靜心裏有這麽多的怨恨！甚至還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手！都是我的錯……”
徐老太太悔恨莫及，“當年徐家那邊生意不好，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會讓人安排兩個女兒相親，都怪我，那天耀雄來家裏的時候，我為什麽不讓徐靜避開？為什麽非要讓她們兩人一起見……”
“外婆，這怎麽能怪你呢？”墨唯一隻能勸她，“就算你當時不讓她跟爸見麵，以後做了親家，肯定也還是會見的，感情這種事情真的是沒有辦法控製的，隻能怪她太鑽牛尖角了，最後才一意孤行做出了錯事，跟你完全沒有關係的啊……”
徐老太太搖頭，“其實我當時也多少看出來徐靜對耀雄有那份心思，我應該好好跟她說的，如果我當時再耐心一點，再多勸勸她，說不定就不會釀成後來的大錯……”
“外婆……”
老人家這樣傷心，墨唯一看著，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不管怎麽說，這些年來，徐老太太是真的把她當成親外孫女一樣的疼。
哪怕一早就知道她隻是從孤兒院裏抱養來的，對她都比對親孫女曲雲瑤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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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二樓的臥室。
房門被鎖上後，原本裝瘋賣傻的女人突然走過去，將臉貼在門板上仔細的聽著。
等外麵的聲音消失，徐靜的臉上慢慢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但是很快的，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瘦削慘白的臉上震驚恐懼，眼睛睜得極大，像是看到了什麽很恐怖的東西……
“啊——”
一聲尖叫後，徐靜捂著耳朵拚命的在屋裏四處的躲藏，同時嘴裏不停的喊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不要啊！”
“你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都怪你自己！誰讓你總是什麽都比我優秀！”
“憑什麽所有的好東西都必須是你的！”
“我不服！我不服！”
“啊啊啊別過來！你別過來！”
可是不管她躲到哪裏，徐嫻的聲音就像是如影隨形，跟著她不放。
最後徐靜隻能打開衣櫃的門，整個人鑽進去，再把門死死的關上。
她捂著耳朵，拚命搖著頭，黑暗裏，好半天後，終於那個聲音消失了。
徐靜坐在那裏，整個人也慢慢的放鬆下來。
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的臉上又慢慢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徐嫻，你當初拚命隱瞞的秘密……
怎麽辦，現在被我發現了……
你瞞不住了……
誰都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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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墨唯一坐上車。
她從包裏把那個錄音筆拿了出來。
又嚐試的按了一下上麵的開關，毫無反應。
不會是壞了吧？
剛才徐靜的樣子，看得出來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恐怕說的話真假都分不清。
但是這個錄音筆……
應該就是徐嫻留下來的。
因為從徐嫻去世後，墨耀雄就把那個閣樓徹底封閉了。
墨唯一記得每次路過的時候，傭人都會跟她講說不能進去。
久而久之，她也就沒有了探尋的好奇心。
而且在徐嫻去世後，墨耀雄有一陣子非常的消沉，她雖然當時才16歲，也知道媽媽走了，爸爸一定會很難過，加上那天晚上又被發病的徐嫻嚇過……
總之，她從來不會過問關於徐嫻的事情，也就更沒有接觸過所謂的遺物。
這個錄音筆……
如果真的是徐嫻遺留下來的遺物，既然被丟在閣樓的櫃子裏，肯定是她用過的，裏麵說不定會有她說過的一些話。
還是交給爸吧……
墨唯一心裏有了決定，便說道，“容安，直接去南宮醫院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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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南宮醫院，是中午十一點鍾。
病房的門口照例守著好幾個穿黑衣服的保鏢。
進入病房，墨耀雄並不在。
墨唯一隻好給他打電話，把徐靜的情況都說了一下。
果然，墨耀雄說道，“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有分寸。”
“可我怕外婆接受不了，因為媽當年也是因為憂鬱症，在那個小閣樓住了太久，最後精神失常才……”
“我知道。”墨耀雄打斷她，語氣沒有任何的轉圜，“唯一，你要知道讓徐嫻患上憂鬱症的就是徐靜！這個女人心思太歹毒了，就算現在她真的精神失常，那也是她罪有應得！”
說完這些，墨耀雄便吩咐道，“你看完爺爺，就去人民醫院看一下夜白吧。”
墨唯一抿了下唇，“他不是沒什麽大礙嗎？”
“是沒什麽大礙，但外傷有點嚴重，尤其是額頭的傷，醫生說有輕微的腦震蕩。”
墨唯一“哦”了一聲。
怪不得早晨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說話顛三倒四的，原來是撞到腦子了……
“還有。”墨耀雄突然問道，“最近你有沒有發現夜白的睡眠狀況不好？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墨唯一自然發現不了。
離婚後，兩人就徹底分居了……
不過眼下她隻能裝蒜，“什麽意思？”
“最近他一直在吃藥，可能是壓力太大了，睡眠質量不好，醫生說那種藥要少吃，多吃的話會留下後遺症，對身體也不好，還容易刺激到腦細胞。”墨耀雄耐心的叮囑，“你現在懷孕了，他除了操心公司的事情，還要分神照顧你，壓力太大在所難免，你這個做妻子的要知道多關心他，知道嗎？”
家裏事情太多，墨唯一也知道墨耀雄現在分身乏術，就算心裏再有怨言，她也隻能回答，“知道了。”
誰知墨耀雄還有話說，“以後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讓他也睡，不要再熬夜了，我也跟他說了，公司的事情可以放緩腳步，什麽都沒有健康的身體來的重要……”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擔心蕭夜白。
這要擱以往，墨唯一有時候還會覺得墨耀雄太偏心，為什麽要對蕭夜白這麽好？
有時甚至還超過她這個親生女兒……
但自從發現身世的秘密後，墨唯一現在就能理解了。
畢竟，和她這個一事無成的養女相比，頭腦聰明又帥氣能幹的養子，的確更容易得到他的喜愛……
掛斷電話，內室的門打開，石伯從裏麵走了出來。
“石伯。”墨唯一忙起身，“我爺爺怎麽樣了？”
石伯歎了口氣，讓開身子，讓墨唯一看。
墨老爺子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病床邊全都是複雜的各種儀器，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聽到外麵他們在說話，老爺子也沒什麽反應……
墨唯一問，“石伯，我可以進去看看爺爺嗎？”
石伯看了看裏麵，又看看墨唯一。
“石伯，你放心，我就想看看爺爺，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墨唯一說著，眼圈就開始泛紅。
石伯似乎於心不忍，皺緊眉頭思忖了好一會，“行吧，那你進去看看老爺子，我在外麵守著。”
“謝謝石伯。”墨唯一激動的不行。
石伯笑了笑，等她進去後，就將門關上了。
……
墨唯一慢慢的走到病床前麵。
到了跟前才發現，墨老爺子的喉嚨處插著維護呼吸的插管。
這種平日裏，隻有在影視劇裏看到身患絕症的人才會有的東西，現在就這麽擺在眼前……
墨唯一猛地攥緊雙手。
好半天，才敢低低的喊了一句，“爺爺。”
墨老爺子雙眼緊閉的躺在那，臉色慘白，也不知道是昏迷，還是睡著了，聽到她的聲音也沒有什麽反應……
墨唯一在旁邊坐下，伸出手，將老爺子放在床沿的那隻手緩緩握在手裏。
因為一直在輸液，手背上已經幾乎被紮的全都是針孔，明明酷暑炎夏，這隻手也沒有一絲的溫度。
本來有很多的話想要說的，但是看到昔日威風凜凜的老爺子，現在被病痛折磨成這樣……
她根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隻能這麽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臉，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
可惜直到房門被敲響，墨老爺子也沒有給與她任何的回應。
“公主，醫生要來給老爺子做檢查了。”石伯說道。
墨唯一收回雙手，低著頭，將臉上的眼淚擦幹淨，然後起身。
……
來到外麵的客廳。
石伯問道，“老爺子跟你說什麽了沒有？”
墨唯一搖搖頭。
從頭到尾，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一下……
石伯隻好說道，“可能是意識不清醒，現在狀況就是這樣，而且就算醒來，他也很難說話……”
墨唯一：“我知道。”
脖子上插著一根那麽粗的呼吸插管，她看著都覺得疼，如果還要說話，得多麽困難……
“公主，關於遺囑的事情……”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墨唯一忙拿出手機。
是蘇婠婠打來的。
墨唯一隻能先按了掛斷，然後說道，“石伯，那我先回去了。”
時間確實也不早了。
石伯看了一眼時間，隻能把未說的話噎了回去，“那你先回去吃飯休息會吧，懷著身孕，醫院最好也少來，關於遺囑的事情，等下次我再跟你說。”
墨唯一點頭答應了。
雖然不用他說也知道，之前定好的關於股份分配的遺囑內容肯定是被修改過了。
她不是墨家的骨肉，被墨老爺子疼愛二十年已經很知足了，現在不給她遺產……也是人之常情。
可能在剛知道的時候還感覺有點受傷吧，但這種事情，想一想，也就能釋然了。
……
回去的路上，容安給周嬸打電話，讓提前先準備好午餐。
墨唯一則給蘇婠婠回了一個電話，“婠婠，剛才找我有事嗎？”
剛才在病房裏流了半天的眼淚，雖然沒有到嚎啕大哭的程度，但嗓子還是有點啞。
電話那頭的蘇婠婠自然也聽到了，“你是不是又哭鼻子了？”
“我沒事。”墨唯一吸吸鼻子。
“那個阮琦揚真是太無恥了，平白無故一個這麽漂亮優秀的女兒找上門，居然這樣對你？真是氣死我了，你等著，我一定會幫你報複她的！”
報複？
墨唯一皺眉，“什麽意思？”
“讓我老公跟那個老顧說一下就行了，你知道老顧吧？我聽說他跟蕭總還算是朋友，之前你們墨氏跟顧氏談過合作，雖然好像沒談成……”
“你是說顧淮安嗎？”
“對！”
墨唯一：“……”
原來顧淮安私底下被那群人叫“老顧”？
還有那個明今墨……
好像和顧淮安的年紀差不多大吧，居然被叫“六叔”？
一眾手下也叫他“六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之前她還真以為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顧氏是現在全國最牛逼的傳媒公司，捏死一個女明星還不是小事一樁？還有啊，我後來查了一下，原來你媽就是那個方可盈的媽！”
“方可盈又是誰？”墨唯一被她繞糊塗了。
“就是一個小明星啊，現在跟我朋友一起拍戲呢，我去影視城兩次都碰到她了，都說什麽‘最美星二代’，呸，哪有你長得好看！”
墨唯一：“……”
“你放心吧，這事包在我的身上，一定讓她和女兒從娛樂圈徹底消失！”
“婠婠。”墨唯一冷靜的說道，“其實……說實話，之前我確實有想過她可能是有苦衷才不肯養我的，也想過可能就是純粹想要拋棄我，等我去京都見過她以後，我覺得，不管是因為什麽，其實都挺正常的。畢竟我從生下來的時候就被她拋棄了，過去的二十年裏，她跟我完全沒有任何的感情，我這麽突然跑過去找她，不認我太正常了。她能用2億來補償，我覺得也不虧，所以算了吧，這事你就不用管了。”
“親情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她那麽大方給你兩億，隻說明她賺到的錢遠比2億多得多！”蘇婠婠說的振振有詞，“你覺得2億挺多的，其實在她那裏，就是拍兩部電影的片酬而已！相反，如果你把這件事情爆出去，別說2億，估計她人設徹底崩塌，還要因為‘生而不養’，‘人品低下’再上一次熱搜，大眾肯定接受不了，商家也要把她的代言合作全撤掉，毀約賠償很多的，這都是一係列的反應，到時她損失的絕對不止2億，甚至還會搭上她老公的公司，包括公司名下的那些藝人……”
“我知道。”墨唯一歎氣，“所以算了吧，何必這麽趕盡殺絕？畢竟我這些年過得也挺好的，她有句話說得挺對，如果不是她當年拋棄我，我怎麽會有過去二十年幸福的人生？”
“你真是……”蘇婠婠對她怒其不爭。
“好啦，你不用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就當不認識這個女人，以後我們各過各的。”
“你能想開就好。”蘇婠婠在那頭唉聲歎氣，“我怎麽發現你自從懷孕後，整個人都變得沉穩了？”
“……有嗎？”墨唯一囧。
“有，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性的光輝吧。”
墨唯一：“……”
其實，對於阮琦揚，她還真沒想著要怎麽報複。
就算阮琦揚再不仁不義，不管怎麽說，也給了她生命，隻不過是……生下來就選擇拋棄她罷了。
但她現在不是需要媽媽的小孩子了……
就算沒有父母又怎麽樣？
她現在是大人，而且馬上她還要做媽媽，她不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以後也可以繼續照顧好她的孩子。
而且她絕對不會像阮琦揚那樣，她一定會做一個盡職的好媽媽……
掛斷電話，墨唯一把手機放回包裏，不經意間又碰到了那個錄音筆。
這才想起來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忘記和爸說這件事了……
她拿出錄音筆，看著上麵的logo，想了想，開口問道，“容安，去哪兒能買到這個錄音筆的充電線？”
容安看了眼後視鏡，伸出手，“我看一下。”
墨唯一把錄音筆遞給他。
在一個紅燈路口，容安停好車，仔細的看著那一個有些老舊的錄音筆。
最後說道，“這應該是sony好些年前的老款了，得去專賣店買配套的充電線。”
“好，你先帶我去買吧，買完了再回家。”
“好的。”
……
這麽一番折騰，再回到家都已經十二點多了。
墨唯一把錄音筆插好充電，才下樓吃午飯。
周嬸把飯菜一一端了上來，欲言又止的說道，“公主，剛才先生打電話過來了。”
墨唯一好奇，“我爸？”
“是啊，他跟我說，蕭少爺昨天出車禍了，這幾天要在人民醫院養傷……”
墨唯一看著她，“周嬸，你想說什麽？”
周嬸忙笑著說道，“我煲了一鍋的骨頭湯，公主，等會你去醫院探望的時候，可以讓容安少爺把湯給帶上。”
墨唯一：“……”
真的是！
旁敲側擊，就為了催她去醫院探望蕭夜白嗎？
墨唯一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收斂著情緒說道，“周嬸，我今天跑了一上午，真的有點累，等我睡完午覺再說吧。”
“……好吧。”周嬸無奈啊。
但是作為下人，說太多，就顯得逾越了。
……
吃完午飯，墨唯一上樓。
果然沒多久，蕭夜白的電話打過來了。
墨唯一看著屏幕上麵的名字。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的備注，已經從“親親小白”，被她改成了“蕭夜白”。
電話鈴聲鍥而不舍的響著，墨唯一看著看著，突然就覺得一陣煩躁，忙將手機設成了靜音，然後丟在一旁。
眼不見，耳不聽為淨！
然後，她看著茶幾。
錄音筆似乎已經充好電了。
她立刻拿了過來，嚐試的按了一下開關。
屏幕亮了。
墨唯一將播放時間調到了最前麵，再按下“播放”。
然後，居然真的從裏麵傳出了女人輕輕柔柔的說話聲。
正是徐嫻的聲音！
墨唯一沒想到這裏麵真的錄下了徐嫻說的話。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徐嫻去世已經整整五年的時間了，說實話，她都快要忘記徐嫻的聲音了……
可是此刻，在已經知道自己並不是她親生女兒的事實後，墨唯一在時隔五年後，居然再一次的聽到了徐嫻的聲音。
墨唯一將靠枕放在沙發的後麵，身子平躺下去，就這麽安安靜靜的聽了下去。
“今天下午的時候，老爺子說想聽唯一彈鋼琴，可是這孩子又在那耍小脾氣不願意彈。”
“我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老爺子知道她不喜歡彈鋼琴，以後老爺子就會找我，讓我不要再給她安排鋼琴老師，不要再逼孩子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我很生氣，罰她彈奏b小調50遍，不彈完不許吃飯。可能是我的聲音太嚴厲了，孩子居然被我嚇哭了……”
“其實我心裏也很不好受，但是唯一你要知道，媽媽已經不能再生育了，你是媽媽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唯一的希望。你爸爸在外麵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如果你永遠這麽天真，永遠都長不大，以後，你該怎麽跟別人去爭啊……”
這些應該都是她12歲以前的事情。
徐嫻的話不多，聽得出來是隔了很久才會錄一次。
墨唯一聽著聽著，思緒已經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原來徐嫻以前逼她彈鋼琴是因為這個原因，全都是因為擔心墨耀雄後麵會有什麽私生子或私生女，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可她都誤會了，甚至還覺得這個媽媽太嚴厲了，時不時的就去跟老爺子告徐嫻的狀。
突然的領悟，讓墨唯一心裏非常不好受，尤其等她聽到後麵——
“為什麽會這樣？我那麽疼愛的唯一，為什麽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我不相信，我去問耀雄，也去問媽，我甚至還去了那家孤兒院，找到了那個院長……”
“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耀雄他讓我保密，說不能刺激到老爺子，就讓我把唯一當成親女兒一樣的疼，但是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這應該是她12歲那年有一次受傷後吧，徐嫻就是那個時候在醫院發現她血型不對，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鬱鬱寡歡，慢慢的患上了憂鬱症。
墨唯一閉著眼睛，靜靜的聽著女人痛苦而絕望的聲音。
臥室裏很安靜，窗簾沒有拉，午後的陽光很熾熱的投射進來。
她整個人就這麽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看著很平靜，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整個人都非常的不好。
當時的徐嫻該有多麽絕望？
疼愛了整整十二年，用全部身心去培養和愛護的女兒，居然隻是從孤兒院抱養來的替代品……
而且這件事情，自己的丈夫和母親全都知道，還是兩人一起攛掇好了隱瞞她的，一瞞就是十二年……
墨唯一突然睜開眼，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她有些聽不下去了……
而且她也決定，這個錄音筆，還是銷毀了比較好，如果讓爸聽到徐嫻的這些內心自白，恐怕他也會……
“我怎麽也不會想到，除了唯一這件事，耀雄居然還隱瞞了我一件天大的事情！”
錄音筆裏，徐嫻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的激動。
墨唯一剛要按下“停止”的手指，猛地就停止了。
緊接著。
“蕭夜白……”
墨唯一一愣。
“蕭夜白居然是墨耀雄的親生兒子！那個女人，當年的那個女人居然沒有死！”
“怪不得他會對蕭夜白這麽的好！我怎麽這麽愚蠢！我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話！他騙了我！他又一次騙了我……”
墨唯一整個人徹底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