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項對吳桂花複雜的心理一無所知,他嘴上一邊說著:「這怎麽好意思。」一邊挑了兩個鑲著紅棗的發糕對吳桂花道:「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再來尋姑姑說話。」


    不用,你千萬別再來了。


    送走陳項沒多久,中午吃飯的客人來了。


    吳桂花把準備好的白粥,發糕和酸筍一一給他們擺上,因為天太熱,侍衛們都不想吃幹的,那點酸筍配白粥又清爽又酸脆,吃下去,讓人胃口大開。


    吳進照例是話最多的那個:「每次來吃東西,桂花姐都能拿出新鮮吃食,這些又是什麽?」他們倆稱姐道弟有段日子了,連著這群侍衛們都跟著吳進「桂花姐長,桂花姐短」地叫。


    「黃米發糕。」


    吳進又點著酸筍問:「那這個呢?」


    張太監的徒子徒孫都摸上了門,這個……不但不能說,還要快點銷贓才對。


    「泡蘿卜皮。」吳桂花糊弄他。


    吳進皺眉咂兩下:「蘿卜?不像啊。」


    「不是說了?這是蘿卜皮,怎麽不像了?你吃過蘿卜皮?」


    「誰家單把蘿卜皮當道菜啊?你也太會想了……桂花姐,這蘿卜皮——」


    「別打主意了,你想帶回家還要連湯一起搬回去,不嫌麻煩嗎?」


    這倆鬥著嘴,沒看見旁邊江什長失望的眼神。


    羅老二自被吳桂花的「蟹黃豌豆」吊住了胃口,隔三岔五的就要問一回,他這「同僚家屬」有沒有別的新方子,成天沒事跟他哭,說生意難做,一家大小指著他這檔口換口嚼用,讓他千萬幫著打聽,他一百個願意出錢買方子。還說要是真有新方子,給他抽成……抽不抽成的先擱一邊,這泡蘿卜皮不好帶又不好泡,倒叫他省了開這回口。


    重華宮側門邊,一群侍衛安安靜靜吃東西,陳項袖著兩塊黃米發糕回了獸苑。


    即使在這待了三年多,聞到那股無處不在的騷臭味,陳項還是止不住地犯惡心。他呼吸微摒,快步越過三三兩兩捧著飯吃的小太監們,很快到了他師父張太監的屋子外邊。


    張太監住的房子在禽鳥院子旁邊,作為張太監最看中的徒弟,陳項有幸跟另一個師弟輪流住這屋照看師父。


    張太監就坐在屋當中的躺椅上,手上把玩著一個黃金大佛手,問陳項:「打聽明白了?是誰的人?」


    陳項擱下紙包給他師父捶腿:「說是才進宮,瞧著什麽都不明白。估計不是走了誰的關係來的,要真有關係,還會被發放到重華宮嗎?」


    張太監目光落在紙包上沒說話。


    陳項就把紙包剝開,遞到他師父嘴邊:「這是那丫頭做的,說是什麽黃米發糕,您吃一個嚐嚐?」


    張太監就著陳項的手嚐了一口,咂咂嘴:「手藝還成。」


    他今年虛歲都快七十了,一口牙齒早掉光了,平時就愛吃些軟的,清淡好嚼的,偏姓洪的管著廚房,頓頓煎炸鹵醬,恨不得他吃得不好早點歸西。他年紀大了,有許多事沒有那麽多力氣爭,今天這口黃米發糕是這個把月來,他吃得最中意的一回。


    張太監慢慢吃完一個發糕,困意漸漸襲來,揮手叫陳項去了。


    陳項把另一個發糕擱在盤子裏給他師父留著,往重華宮看了一眼:看來,以後還得往那頭多跑跑。


    吳桂花這時也吃完了午飯,隨口吩咐虎妹收拾碗筷,她戴起新做的口罩,扛著她的大掃帚,幹勁滿滿地去了鳴翠館。


    你要問吳桂花兩輩子最喜歡的是什麽,她或許一時答不上來。但你要問她,幹點什麽能讓她心裏最踏實,那必然是種地啊!


    在打開鳴翠館大門,繞過照壁的那一瞬間,吳桂花看到的不是殘破稀碎的瓦當,不是搖搖欲墜的窗框,不是斑駁發黴的牆皮,更不是荒草野狐滿地亂竄,而是——


    一院子肥沃的土地仿佛會發光一樣,牢牢地鎖住了吳桂花所有的注意力。


    院子裏的地沒有覆蓋石板,這是鳴翠館跟重華宮最大的不同!


    吳桂花不知道這裏先前發生了什麽事,那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青石板被掘開,在院子裏四處散落,大的小的,碎的整的……每塊石板上都裹覆著厚厚的泥土,有幾塊角落裏甚至還生了蘑菇。


    金掌司這是給她送了一整座寶庫啊!


    她果然是個大大的好人!


    吳桂花倆眼放著光,歡天喜地地向這一院子的寶貝張開了雙臂:今天絕對是值得跳探戈的大日子!


    對這樁意外之喜,虎妹也很高興。因為在晚上的飯桌上,久違的馬齒莧回來了,久違的魚腥草回來了,當然,苦苦的蒲公英也回來了!除了這些,吳桂花還找到了兩瓣野蒜,如獲至寶地把它們全弄到重華宮小菜園子裏種了起來。


    吃飽了有幹勁,接下來的幾天,吳桂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全部的精力都撲到了鳴翠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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